蔣塗文沒想到阮玉縈會直接拒絕,當着衆多賓客的面,下他的面子。
底下的賓客開始議論紛紛,落到他耳朵裏,像是在譏諷。
都說蔣家攀上了謝氏資本的這根高枝,誰料想,被正主當場拆穿。
這些人慣會見風起舵的,梁燕秋氣的險些暈厥,宴會辦不下去,沒多久便散了。
謝清珏掃了眼在場衆人,語氣平淡,卻無人敢輕視。
“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在外面聽到任何一個字。”
誰敢亂傳?怕是不想在圈裏混了。
沒人敢亂傳謝清珏的閒話。
賓客離席,阮玉縈也走了,甚至沒和蔣塗文打個招呼。
原本他想追出去問問,卻被梁燕秋攔住
“追什麼追?不就是一個女人嗎?還嫌不夠丟人?”
蔣塗文咬着牙,紅了眼,卻只能目送那個窈窕的背影跟在謝清珏身旁,緩緩走遠。
宴會結束,已經九點多。
阮玉縈特意走了十分鍾,到遠一點的地方打車。
剛點開打車軟件,那輛黑色卡宴跟了上來。
時安摸着方向盤,伸長腦袋看她
“阮小姐,送您回去吧。”
剛想拒絕,後排的車窗突然降下,謝清珏抬眼打量着她
“阮小姐,不是說要把項鏈還給我嗎?就現在,方便嗎?”
“現在?”
“可是項鏈在我家裏。”
謝清珏笑她遲鈍。
“嗯,所以,我送你回家。”
阮玉縈神色尷尬,不好拒絕,便聽話的上了車。
晚高峰早已結束,夜幕拉長,零散的星子跟着月亮四處遊走。
阮玉縈覺得氣氛尷尬,便抬頭看窗外的夜色。
天階夜色涼如水,今晚星星不多,不知道明天會不會下雨。
她收回視線,謝清珏正在打電話,似乎是在談工作,聽到並購案,預算,預估,幾個字眼,阮玉縈刻意避開。
手機提示音響了。
蔣塗文會找她,阮玉縈並不意外。
【阿縈,你爲什麼跟着謝清珏走了?你喜歡上他了?是嗎?】
她覺得這話有點不可理喻。
甚至有點可笑。
什麼叫她跟着謝清珏走了?會場大門就一個,她還能往哪邊走?
至於後面那句話,更是無稽之談。
阮玉縈耐着性子回復
【沒有,你想多了。】
蔣塗文:【你之前不是說外婆年紀大了,想看到你結婚嗎?爲什麼不答應我,阿縈?】
阮玉縈沒回避,挑出最現實的問題。
【你家裏人看不起我,我承認,我比不上你的家境,但我,從來沒看輕自己。】
外婆教過她,女孩子要自強,獨立。
哪怕結婚,也不能失去自我。她要嫁,只會嫁能事事以她爲重,擁有足夠話語權,不會讓她受委屈的人。
她和蔣塗文一開始就是錯誤的,身份也不對等。
只是那句話,她不知道怎麼開口。
蔣塗文的算盤打錯了,他原以爲,在公開場合下提出來,阮玉縈不會拒絕,而謝清珏身份貴重,就算看上阮玉縈也不好插手,有失身份。
沒想到,一切全亂了,計劃滿盤皆輸。
【阿縈,你再等等我,我會說服我家裏人,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阮玉縈沒回復。
蔣塗文於她,有恩。
涼風灌進來,吹起她的發絲,思緒漸漸抽離,阮玉縈回味起當初,答應和蔣塗文在一起的那天晚上。
年三十的前一天晚上,外婆病倒在小鎮上,那次回去,原本想給老太太一個驚喜。
結果,阮玉縈剛推開小院的門,卻看見她倒在院子裏,門房大開,冰冷的霜花將她的一頭銀發結成霜,眼睫上都是雪花,嘴唇被凍得開裂。
阮玉縈顫抖着握住了外婆瘦弱的雙手,冰涼刺骨。
比霜花還要冷。
她連夜將外婆送進了醫院,醫生說,再晚一個小時,人就救不回來了。
這座小鎮上居住的人不多,外婆喜靜,居住的小院附近人煙罕至。
塗奶奶被家人接回去過年了,因此,沒有人發現暈倒在雪地裏暈倒的老太太。
阮玉縈聽見醫生的話,便是一陣陣後怕。
但這還不是最壞的消息。
醫生告訴她,老太太的心髒必須要進行手術了,但她年紀大了,不一定能挺過來這種大型的手術。
並且,手術費用非常高,術後也得在ICU住着,每一天都是在燒錢。
保守估計,大概,需要五十萬。
五十萬,對當時的阮玉縈來說,稱得上是一個天文數字。
這筆錢,哪怕是借,都不知道向誰開口。
這並不是一筆小數目。
但要她放棄外婆,她做不到。
外婆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一個親人。
醫院只給了三天的時間,就算她徹夜不眠的打工,想盡辦法賺錢,也賺不到五十萬。
就在她瀕臨崩潰之際,蔣塗文出現了。
他唯一的要求,便是要阮玉縈做他的女朋友。
阮玉縈對蔣塗文沒什麼印象,只記得,是高她一級的學長。
他說會尊重她,慢慢培養感情。
阮玉縈已經走投無路,爲了外婆,便答應了下來。
後來,外婆順利出院,阮玉縈想將她接到京都來,但老人家不肯。
或許是真的怕哪一天大限將至,她身邊無人可依。
所以,盼着阮玉縈早早地結婚。
盼着盼着,就是兩年過去。
阮玉縈一次也沒有帶蔣塗文回去過,兩人之間的進展,還停留在牽手的階段。
她過不了心裏那道坎,也接受不了蔣塗文的觸碰。
“阮玉縈,在想什麼?”
思緒猛然回籠,阮玉縈詢着聲音的來源下意識側眸,發現,謝清珏正在看她,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工作。
他嘴角噙着笑意,將那雙黑瞳,襯得有三分顏色。
謝清珏今日穿了件黑色襯衫,夜晚昏暗的光線襯得他骨相更加立體流暢,袖口挽至小臂,凸起的青筋透露着幾分隨性。
阮玉縈暗自將視線收回,把方才腦海中不切實際的想法壓下。
轉頭,到了小區樓下。
時安停好車,“阮小姐,總裁,到了。”
阮玉縈租的房子沒有電梯,站在樓下,能看見行人穿行時,樓道裏的明明滅滅。
這個地段的房子有點老舊,但勝在房租便宜,阮玉縈已經住了兩年。
單元樓的牆外有點潮溼,長出了藤蔓,垂在牆上,又攀爬着向上。
她看了謝清珏一眼,覺得這裏的氣質與他本人不大相符。
就像是落魄貴公子闖進了貧民窟。
但他是謝清珏,怎麼會落魄呢?
他在的地方,總是容易成爲焦點,這座筒子樓,也被他襯得沒那麼破敗不堪了,倒有點像在這裏拍電影的。
路過的行人已經駐足看了他好幾眼。
阮玉縈走到他面前,適時開口。
“項鏈我拿下來,您在下面等我,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