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看到葉成風挖的東西回來，問了一句之後給了她一個簸箕裝着到地壩上曬。
一家人吃飯時候，外婆忽然說起了成紅龍相親的事情。
“大舅舅給你介紹了一個女生，等兩天有空的時候看一下嘛。”
外公在那裏喝着小酒，笑眯眯的拿筷子沾了點酒逗葉成風。
葉成風露出嫌棄的模樣。
她從小到大都覺得酒不好喝，一點不習慣酒精的味道。
成紅龍吃了一口飯，悶不作聲，在自己親媽的催促追問下，無奈點了下頭。
葉成風看到自己外婆笑了，眼睛周圍的皺紋揚起。
看到這一幕，葉成風不由想到了日後外婆的模樣。
這個時候外婆還不到五十，頭發也是烏黑的，雖然有白頭發但是很少，身體也很精幹。
大概是她媽媽生了弟弟之後，正好這個時期，自己的舅舅又談好了對象，很快也結婚生孩子了。
兩個年齡差不多的小孩子就生在了一塊，她那時候也也才五六歲，同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
每次趕場，周圍人就能看到她的外婆，背了一個，懷裏還抱了一個，身邊跟着她。
那時候人們都笑道：“背一個，抱一個，屋頭還有十二個。”
外婆笑笑不回答。
可是就是這段時間，外婆頭發一下子白了很多，急的人也蒼老了很多。
葉成風聽到外婆說的給舅舅相親的話，心裏忍不住有點煩惱。
這眼看着自己的媽媽也要生孩子了，之後就要有舅媽，舅媽也要生孩子，按照她的記憶，肯定就有一段吵鬧的時間。
舅媽和她的娘家人認爲，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葉成風是外孫女，成紅雲生的孩子也是外孫，所以葉成風的外婆不應該照顧她們兩個孩子。
成紅雲應該自己回家照顧孩子，而外婆只應該專心一個人照顧自己的孫子。
那時候也是好一番爭吵，成紅龍那時也不在老家，而是去外面掙錢去了。
是在外公外婆的堅持下，舅媽最後才罷休。
葉成風吃完飯，睡在外婆身旁，腦瓜子裏想着之後會發生的事情。
按照時間線算，今年自己弟弟出生，過年時候，舅媽大概就要嫁進來了。
第二年，舅媽就會生下她的表弟。
葉成風想了想，覺得自己有必要在第二年，四歲之後就去讀小學。
這段時間，尤其是那個未來舅媽在家裏養胎的時期，她盡可能要表現出來自己的獨立能力，讓這個未來舅媽放心。
同時她也要督促或者暗地裏敲打自己的渣爹多掙錢。
如果工資能和自己親媽一樣，那樣多給家裏一點錢，這個未來舅媽看在錢的份上，也會消停一些。
葉成風想完，心裏有點不舒服。
可是也沒辦法，誰叫這就是歷來的環境呢。
雖然她的爸媽是一樣給錢，她的媽媽也是外公外婆的親女兒，可是周圍人，都只會覺得她的舅舅舅媽，才是理所應當讓外公外婆幫着照顧孩子的人。
而外公外婆照顧自己親女兒的孩子，只會被看作是情分，而不是本分。
手心手背都是肉，外公外婆自然是舍不得女兒的，但是也舍不得兒子。
那時候爲了不讓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因爲這件事情鬧起來，同時也不希望自己兒子夾在中間不好做人，葉成風的外公外婆並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成紅龍。
只是經歷了幾天的爭吵之後，以葉成風外公外婆的保證和堅持而結束。
葉成風想到她那未來舅媽的娘家，當初就是這個所謂娘家，屁事不幹，摳門的要死，但是關鍵時候又來煽風點火，攛掇着她那個舅媽鬧起來。
想想就氣。
葉成風翻了個身，不去想這些了。
後面的日子裏，葉成風除了老老實實的上幼兒園，其餘時間也不去看電視了，全部拿來到田地裏面到處轉悠。
她和成苗苗那一次專門去收東西的地方看了，問了許多可以收購的鄉間野生的東西，記住了之後就按照這個來找。
後面幾天出了大太陽，之前挖的麻芋已經被曬幹了，葉成風用袋子裝着自己的麻芋，路過了成苗苗家的門口。
她難得等她一次。
可是卻看到成苗苗不高興的出來，身後跟着她的奶奶。
葉成風淡淡叫了一聲人，成苗苗的奶奶露出個大大的笑容，是一如既往的虛假模樣。
她說：“你們小孩子不知道這些，我跟你們一起去賣這個。”
成苗苗的臉垮的不能再垮了。
葉成風哦了一聲。
隨後一起走到了那裏，受東西的人要稱重，成苗苗的奶奶忽然道：“小風，把你的和我們的一起稱吧，反正也沒有多少。”
葉成風眼睛一眨，心裏冷笑一聲。
一起稱才怪了呢。
到時候錢肯定會給到她這個大人手裏，具體給她多少，還不是這個成苗苗的奶奶決定的。
她是決計不會給這麼個鬧騰的機會的。
將帶子攥在自己手裏，葉成風搖頭：“我自己稱。”
成苗苗奶奶笑道：“哎喲，未必我還要占你便宜喲。”
葉成風也懶得裝了，睜着眼睛不加掩飾的看成苗苗的奶那就一眼：“你不占我便宜爲啥子還要跟我一起稱，不占我便宜那就莫和我一起稱。”
成苗苗的奶奶目光一頓，沒好氣的道：“喲，這麼小這麼眼尖，以後難得嫁出去喲。”
葉成風聽到，心內冷笑。
這人也是真有意思，小肚雞腸到這個程度。
她自然也不會留面子了，反正她小，三歲小孩，怕誰？
“關你屁事，你這麼老嘴巴還這麼臭，屋裏面一堆雞屎鴨屎，你這種不愛幹淨的還有人要哦。”
收東西的人聽完，忍不住一笑。
“來來，我給你們稱。”
說着他看向成苗苗的奶奶：“你也莫跟小孩子計較了。”
成苗苗奶奶眼神裏瞬間多了怒氣，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葉成風。
“你敢罵長輩，到時候看把你嘴巴撕了，我教訓了你，你外婆還要請我吃飯。”
說着，她又粗糙，指甲全是黑的手就要來裝作開玩笑的扯葉成風的臉。
葉成風知道這個老東西必然是裝作開玩笑，然後暗地裏用力，之後要是計較起來就是打着哈哈過去，還要說她家裏人小氣。
葉成風看了一眼旁邊，抓起了尖尖頭的竹擔子，對着成苗苗奶奶就打了過去。
“呸，關你屁事，好啊，我馬上把我外婆喊來，看她請不請你吃飯。”
成苗苗奶奶躲了一下，狠狠看了葉成風一眼，隨後壓着心裏不爽的笑了笑。
葉成風歪着頭看着她。
只要這老巫婆敢動她，她就扎她。
反正她現在可是小孩子，小孩子不懂事，這老東西就不能跟她計較了。
收東西的人趕緊給兩個人把東西稱了。
成苗苗挖的少點，賣了四塊錢。
葉成風的要多些，賣了五塊錢。
這倒是超出了葉成風的預期，五塊錢還是蠻多了。
成苗苗奶奶看着葉成風手裏那攥着的老版五塊錢，眼睛直勾勾的。
拿了錢，葉成風就轉身要回家把錢存起來。
她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後面成苗苗傳來了哭聲。
回頭一看，只看到成苗苗的奶奶打了成苗苗一巴掌。
“不中用的東西，比你小的都比你會掙錢，你一天只知道吃幹飯，耍啊，到處耍啊。”
成苗苗捂着臉，委屈極了。
那四塊錢也被成苗苗的奶奶收到了口袋裏，成苗苗看來是一分都沒有了。
葉成風看了一眼，對上了成苗苗奶奶那諱莫的眼神，不帶一點的退縮和膽怯。
成苗苗奶奶冷哼一聲，不再看她。
葉成風攥着手裏的錢，跑回了家，把錢放進了那存錢罐裏。
外婆這個時候正在擇菜，她笑問：“賣了好多錢？”
葉成風：“五塊。”
外婆笑了：“喲，還能幹啊，存起了？”
見葉成風點頭，外婆滿意道：“就是，女娃娃要有攢集，多存錢，莫去買那些辣東西吃，到時候存了錢好讀書。”
葉成風忍不住說了之前的事情。
聽完葉成風說的，外婆的臉黑了下來，忍不住罵了一句。
“她多體面啊，敢打你？二回她敢這樣，你就打她，咬她，莫等她打你啊。”
葉成風：“她打了成苗苗一耳巴子，還說她不中用，沒得小的弄得多。”
外婆冷哼一聲。
“她就是這樣，眼淺的很，以後少走她家玩。”
葉成風：“我才不去，她家裏那麼髒。”
她只是覺得，成苗苗是實慘，攤上這麼個奶奶。
難怪當時她出來時候臉色那麼差，估計是想到了自己一分錢都拿不到了吧。
葉成風回憶了一番，想着，成苗苗大概是到了小學畢業，要上初中時候，才終於開始反抗她的奶奶。
過了兩天，葉成風看到成苗苗，成苗苗上來問她。
“你的錢給你外婆了嗎？”
葉成風：“存起來了，反正也拿不出來。”
聽完這話，成苗苗才算是心裏平衡了一點。
隨後，她小聲道：“以後是跟你一起弄這些，就放到你家，我就不帶回去了，到時候我奶奶又要把這些全都拿過去，我一分錢都沒得。”
葉成風想了想，閃過了當時成苗苗那可憐兮兮的模樣，最終點了下頭。
“好，到時候我們的還是分開，我幫你曬一下就是了。”
成苗苗這下咧嘴笑了，隨後指了那邊的一種野生的草：“那個也可以賣，但是沒看到有多少，他們肯定不會收了。”
葉成風想了想：“還是撿垃圾穩定。”
不像這些東西，生長的地方有限，而且量還不多。
上一次挖麻芋，兩個小孩把周圍一片都挖遍了。
現在已經沒麻芋了。
成苗苗：“那我們一起去撿垃圾？”
葉成風搖頭：“我才不去。”
會被她外婆打斷腿的。
只是，她要想些其他賺點小錢的方法了。
過了兩天，葉成風走在小路上，小路旁邊水田上的油桐花開了，紅色的花心和花瓣內部，外邊邊緣是白色。
油桐樹下面是一片已經沒有栽種其他的水田，因爲油桐樹擋了太陽，栽什麼都不會活的。
這一小片水田，裏面的水清澈明亮，乍一看好似綠色，因爲倒映了水田裏雜草的影子，綠的很是透徹。
油桐樹下方落了一片的油桐花在水面，紅白的花和綠透的水面映襯，是一副很好看的畫面。
葉成風停在這裏看了一會兒，一陣微風拂過，水面的花朵微微蕩漾，水裏的青草也隨風浮動。
這是她記憶裏的一分美景，現如今又看到了。
因爲這一水田，自她長大後就沒水了，也就看不到這個景色。
抬頭望了望這樹，葉成風想到了小時候院子裏孩子曾經一起幹過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等到油桐花謝了，結了油桐，等着時間過了，一群孩子就去找那些野生的樹，或者其他漏網之魚，跑遍了這個村，跑了不知道多少裏地。
之後收集到了好多斤的油桐的子，曬幹之後賣了出去，一個人之後得了一塊錢。
可是那一次她得了五毛，因爲一個叫成世友的男孩，把她那另外五毛給占了。
氣的她之後找了這男孩一頓麻煩，跟他打了好一場架。
只是，還沒看幾眼呢，葉成風就聽到那邊成苗苗家裏，成苗苗奶奶的聲音。
“唉！不許摘花，摘了把你手打斷！”
葉成風冷眼看了過去，也大聲回了一句。
“有本事來打喲，老不死的東西！”
罵完，葉成風背着書包若無其事從她家地壩門口過去，看到成苗苗奶奶那黑着的臉色，還對她翻了一個白眼。
她想，這個老女人就是單純的壞。
做損人利己事情的人不少，畢竟爲了利益。
這老東西，喜歡幹損人但是不利己的。
就說那油桐樹，種在人家水田上，好好的一塊田白瞎了，這老東西沒啥好處，可是就是不砍樹 也不賣了，純粹的惡心人。
諸如此類的還有葉成風外婆家的旁邊一塊水田，旁邊是一叢成苗苗家的竹子。
她的外公跟她家說了好幾次能不能換了，那竹子擋着光，水田就不能種東西。
人家就不換，也不砍，就那麼一叢，就廢你下面一塊田 ，就單純惡心你。
你還不能把她怎麼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