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剛蒙蒙亮,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巷子裏還浸着夜露的寒涼,林晚舟就睜開了眼睛。眼底沒有絲毫宿醉的混沌,只有一片歷經世事的冰冷清醒,仿佛一夜未眠,又仿佛早已將所有變故了然於胸。他側頭看了眼身旁蜷縮着、眉頭仍微微蹙起的妹妹,伸手輕輕掖了掖她身上的薄被,才俯身低聲搖醒她。

“晚晴,起來了,我們今天有要緊事辦。”

林晚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長長的睫毛上還掛着未幹的淚珠,看到哥哥熟悉的臉龐,才徹底清醒過來,昨晚的驚懼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頭,她下意識地抓緊了林晚舟的衣袖:“哥,他們……還會來嗎?”

“別怕,”林晚舟握住妹妹微涼的手,指尖傳遞着堅定的力量,“我們今天就把該辦的事辦完,等拿到火車票,就徹底離開這裏,再也沒人能欺負我們了。”

兄妹倆用昨晚特意留着的熱水簡單洗漱,冰涼的水濺在臉上,讓兩人都精神了幾分。就着一小碟鹹菜,他們分吃了兩個昨晚蒸好的白面饅頭——這在以前,是只有過年才能奢望的食物。饅頭的麥香在口腔裏彌漫,林晚晴小口咀嚼着,眼神裏滿是珍惜,仿佛在品嚐世間最美的美味。

吃完早飯,林晚舟仔細檢查了門窗,確認都已鎖好,才帶着妹妹悄悄出了門。清晨的街道上行人稀疏,只有掃街的環衛工人握着竹掃帚,在路面上劃出“沙沙”的聲響,偶爾有趕早班的工人騎着自行車駛過,車鈴“叮鈴”作響,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林晚舟腳步輕快卻沉穩,他很清楚,昨天那一拳雖然暫時擊退了大伯一家,但以他們的貪婪和狠毒,絕不會善罷甘休。今天,他們必然會去機械廠鬧,試圖搶奪工作名額和撫恤金。而自己和妹妹,必須趁這個時間空檔,將未來在北大荒生存所需的物資盡可能置辦齊全——那裏冰天雪地,條件艱苦,只有充足的準備,才能在陌生的環境裏活下去。

他沒有帶妹妹去就近的供銷社,而是特意繞了兩條街,直奔離家較遠的兩個規模更大的供銷社。一來,這裏物資更齊全,能一次性買夠所需的東西;二來,他不想在熟悉的地方留下太清晰的采購痕跡,以免被大伯一家摸清底細後糾纏。

懷裏揣着六百七十多塊“巨款”,還有積攢的糧票、布票,林晚舟的采購目標明確而務實。他深知每一分錢、每一張票證都來之不易,必須花在刀刃上。

第一個供銷社規模較大,貨架上擺滿了各類商品,玻璃櫃裏的搪瓷制品泛着光亮。林晚舟拉着妹妹,直奔御寒衣物區。

“同志,麻煩拿兩件軍綠色的棉大衣,要最大號的,棉花填得厚實點的。”林晚舟指着貨架最上方的棉大衣說道。

售貨員取下兩件沉甸甸的棉大衣,遞了過來:“這是最好的軍供款,一件二十九塊八,保暖性絕對沒問題,在東北零下幾十度都能穿。”

林晚舟接過棉大衣,展開給妹妹披上試了試,雖然略顯寬大,但確實厚實,能把人裹得嚴嚴實實。他又挑了兩條同樣厚實的棉褲,一套耐磨的勞動布工裝——這種布料結實耐穿,最適合下地幹活,還有兩雙膠底的解放鞋,防滑又耐造。

“再來兩頂棉帽子,要帶護耳的,還有厚棉手套、圍巾,各兩套。”林晚舟一邊說,一邊讓妹妹試戴,確保帽子能遮住耳朵,手套能護住整個手掌。

接着,他又買了足夠的內衣褲、厚棉襪,還有肥皂、牙膏、毛巾、搪瓷盆、漱口杯等基本洗漱用品。最後,他特意選了一個質量好的手電筒和幾節電池:“北大荒晚上黑,沒燈不行,這個手電筒續航久,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

林晚晴看着哥哥熟練地挑選、詢問價格,將一沓沓錢和珍貴的票證遞出去,換回一件件實用的東西,眼中充滿了驚奇,還有對未來生活的隱約期待。她小聲問:“哥,我們買這麼多東西,要花好多錢吧?”

“錢就是用來花在該花的地方的,”林晚舟摸了摸她的頭,“這些東西能讓我們在北大荒少受點罪,值。”

離開第一個供銷社,兩人又直奔第二個供銷社。這裏的藥品和食品更齊全,林晚舟重點采購了這些“硬通貨”。

“同志,來兩瓶高度白酒,要最高度數的。”林晚舟說道。白酒不僅能驅寒,必要時還能用於消毒、處理傷口,是荒郊野外生存的必備品。

他又買了好幾盒凍瘡膏:“聽說北大荒冬天特別冷,很容易生凍瘡,這個得多備點。”還有清涼油、止痛片、止瀉藥、紗布、紫藥水,組成了一個簡易的醫藥包——在醫療條件落後的鄉下,這些藥品可能就是救命的東西。

食品方面,他買了好幾斤水果硬糖和奶糖:“幹活累的時候吃一顆,能快速補充體力,也能給你解解饞。”又買了好幾包壓縮餅幹,體積小、耐儲存,關鍵時刻能應急。最後,他拿出所有地方糧票,盡可能多地換了全國糧票:“全國糧票到哪都能用,比地方糧票管用。”

所有東西買完,足足裝滿了兩個巨大的、結實的帆布包,還有網兜提着零碎的搪瓷盆、手電筒等。林晚舟掂量了一下,每個包都有幾十斤重,他一個人能扛動,但帶着妹妹,不方便直接回家——萬一在路上遇到大伯一家,肯定會起沖突,這些物資也可能被他們搶走。

他想了想,帶着妹妹和所有東西,拐進了另一條巷子,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開門的是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小胖子,圓臉,穿着半新的藍色工裝,看到林晚舟和他身後的大包小包,愣了一下。

“舟子?你這是……要搬家啊?”小胖子名叫王剛,是林晚舟前世爲數不多的真朋友。王剛的父親是火車司機,家庭條件在這片屬中上,當年林晚舟落魄時,王剛經常偷偷接濟他。

“剛子,”林晚舟露出真誠的笑容,“幫個忙,這些東西暫時放你家幾天。我和晚晴過幾天就走,走之前來拿。”

王剛雖然滿肚子疑惑,但看着林晚舟鄭重的眼神,又看了看旁邊怯生生卻緊緊跟着哥哥的林晚晴,二話沒說就側身讓開:“沒問題!快進來!放我屋裏,保證沒人動!”

王剛的母親聽到動靜,從屋裏出來,看到林晚舟兄妹,熱情地招呼:“是晚舟啊!快進來坐!吃早飯了嗎?阿姨給你們煮雞蛋吃!”

“謝謝阿姨,我們吃過了。”林晚舟感激地說,“麻煩您和剛子幫我們照看這些東西,我們過幾天就來取。”

“客氣啥!都是街坊鄰居,互相幫忙是應該的。”王阿姨笑着說,“你們放心,東西放這兒,丟不了!”

將物資妥善地存放在好友家裏,林晚舟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這些是他們安身立命的根本,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與此同時,正如林晚舟所料,機械廠的勞資科辦公室裏,正上演着一場徒勞的鬧劇。

林建業帶着臉上還帶着青紫、貼着紗布的林耀東,一大早就在辦公室門口等着。林耀東的鼻子還隱隱作痛,臉上的傷口也火辣辣的,但一想到馬上就能拿到工作,他就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等到上班時間,林建業立刻帶着林耀東走進辦公室,臉上堆着客氣甚至帶着幾分討好的笑容,對着辦公人員說道:“同志,你好。我是林建國的哥哥,林建業。我弟弟犧牲了,廠裏給了個頂替工作的名額,本該是他兒子林晚舟的,但他年紀小不懂事,自願把名額讓給他堂哥林耀東。您看這手續,能不能幫忙辦一下?”

辦公人員是個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鏡,頭也沒抬,一邊整理文件一邊說道:“頂替工作必須本人攜帶戶口本、街道證明和個人身份證明來辦理,別人代辦不了。這是規定,不能通融。”

林建業心裏一沉,趕緊又說:“同志,您看情況特殊嘛!林晚舟才十幾歲,啥也不懂,我們做長輩的,替他做決定也是應該的。再說,他馬上就要去北大荒下鄉了,也用不上這個工作名額,讓給他堂哥,也算是物盡其用啊!”

“規定就是規定,”辦公人員依舊面無表情,“沒有本人到場,手續辦不了。你們還是讓林晚舟自己來一趟吧。”

林建業碰了一鼻子灰,心裏有些着急,又想起撫恤金的事,趕緊問道:“那……那撫恤金呢?林建國的撫恤金,是不是也該由我們家長代爲領取?孩子小,拿着這麼多錢不安全。”

工作人員這才抬起頭,推了推眼鏡,目光在林建業和林耀東臉上掃過,語氣依舊冷淡:“林建國的撫恤金?昨天下午他兒子林晚舟已經憑李主任的批條領走了,一共三百塊,手續齊全。”

“什麼?!領走了?!”林建業如遭雷擊,眼睛瞪得溜圓,聲音都變了調,“不可能!他一個毛孩子,怎麼能自己領走撫恤金?你們是不是搞錯了?!這不符合規矩啊!”

林耀東也傻眼了,臉上的得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震驚。他以爲撫恤金肯定還在廠裏,等拿到工作,再把撫恤金要過來,簡直是兩全其美,沒想到林晚舟竟然已經提前領走了!

“手續齊全,有李主任的親筆批條和公章,完全符合規定。”工作人員語氣依舊平淡,“你們要是有什麼疑問,可以去李主任辦公室問問。”

林建業父子頓時如霜打的茄子,蔫在了當場。工作沒着落,心心念念的撫恤金也被林晚舟提前領走了,他們仿佛已經看到那厚厚一沓鈔票長着翅膀飛走了,心疼得快要滴血。

不甘、憤怒、羞惱瞬間沖昏了林建業的頭腦。他在辦公室裏大聲吵嚷起來,說廠裏手續不合規,說林晚舟是偷偷領走了撫恤金,要求工作人員把錢追回來。但無論他怎麼鬧,得到的只有工作人員更加冰冷的回應,周圍辦公室的人也紛紛探出頭來,用看熱鬧的眼神看着他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這人是誰啊?怎麼在辦公室裏大吵大鬧?”

“好像是林建國的哥哥,想替侄子領工作名額,還想領撫恤金,結果人家兒子已經自己領走了。”

“林建國犧牲了,留下的孤兒寡母夠可憐的,他當哥哥的不想着照顧,還想着霸占人家的工作和撫恤金,真是不像話!”

這些議論聲像針一樣扎在林建業和林耀東的臉上,讓他們無地自容。最終,在工作人員的再三催促下,父子倆灰頭土臉地被“請”出了辦公室,狼狽不堪地離開了機械廠。

回到家,林建業把在廠裏的遭遇一說,全家頓時炸了鍋。

“錢都被那小畜生拿走了?!工作也沒戲了?!”大伯母一聽,立刻捶胸頓足,哭天搶地起來,“我的老天爺啊!那可是三百塊錢啊!還有工作!就這麼沒了!完了!全完了!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奶奶更是氣得渾身發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眼前發黑,差點暈過去。她指着林晚舟家的方向,咬牙切齒地咒罵:“兩個討債鬼!掃把星!喪門星!他們這是要逼死我們啊!老林家怎麼就出了這麼兩個孽障!”

林耀東也急了,鼻子上的傷口因爲激動又開始滲血:“爹!娘!奶奶!不能就這麼算了!那錢是我們的!工作也是我們的!必須給他們要回來!”

“對!不能就這麼算了!”林建業臉色鐵青,眼神裏滿是怨毒和不甘,他咬牙切齒地說,“走!去他家!堵他們!今天必須把錢要回來!就算要不回全部,也得扒下他們一層皮!還有林晚晴那個丫頭,決不能讓他們帶走!一定要把她留下來,將來換彩禮!”

被貪婪和憤怒吞噬的一家人,如同輸紅了眼的賭徒,再次氣勢洶洶地沖出家門,朝着林晚舟家的方向跑去。

然而,當他們氣喘籲籲地趕到林晚舟家門口,用力拍打着那扇緊閉的房門,甚至引來鄰居再次探頭張望時,屋裏卻毫無動靜。

“沒人?他們去哪了?”大伯母尖聲叫道,一邊叫一邊用力踹門,“林晚舟!你個小畜生!快開門!把錢交出來!”

“肯定是躲起來了!”林建業咬牙切齒地說,“我們就在這兒守着!我就不信他們不回來!”

一家人堵在林晚舟家門口,又是叫罵又是踹門,引來越來越多的鄰居圍觀。但無論他們怎麼鬧,房門始終緊閉,裏面沒有任何回應。

他們不知道,林晚舟兄妹早已算準了他們的行動。此刻,兄妹二人正在王剛家裏,吃着王剛母親熱情端上的熱乎飯菜——香噴噴的小米粥、金黃的煎雞蛋,還有爽口的鹹菜。飯後,他們坐在屋裏,仔細清點着自己的物資,平靜地等待着離開的日子。

那家人如同跳梁小醜般的憤怒和算計,注定只能是一場徒勞。他們連林晚舟兄妹的影子都摸不到,更別提那早已被轉移、象征着希望與未來的豐厚物資了。無形的網已經拉開,而林建業一家,還茫然不知地在自己引發的泥潭裏,越陷越深,等待他們的,只會是更加難堪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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