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歸途、懷抱與心結
又一天在藥物、有限的補給和地窖陰冷的空氣中熬過。段成的體質遠超常人，加上林薇專業的護理，傷口雖未愈合，但疼痛已大爲減輕，失血帶來的虛弱感也在高熱量食物（主要是之前攜帶的能量棒和壓縮餅幹）的補充下有所緩解。最關鍵的感染跡象被抗生素成功遏制住了。
段成靠在牆上，活動了一下手臂，除了牽動傷處還有些隱痛，基本的行動力已經恢復大半。他心中那根始終緊繃的弦再次鳴響——離開太久了。楚瑤和蘇晚晴只有兩個人，守着那個堆滿物資、如同寶藏般的岩隙，時間越長，暴露和出事的風險就越大。她們或許能應付一些小意外，但一旦被那夥搜尋物資的敵人發現蹤跡……
“可以了，”他對正在清點剩餘藥品的林薇說，語氣是不容置疑的決斷，“我們得馬上回去。”
林薇停下動作，看向他。他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已恢復了往日的銳利和堅定，那股虛弱感被一種更強大的意志力強行壓了下去。她知道，以他現在的狀態，長途跋涉返回依然有風險，傷口可能崩裂，可能體力不支，但……他說得對，不能再等了。庇護所那邊，每多一分鍾，就多一分不確定性。
“好，”她沒再勸阻，迅速將最後一點東西收進背包，包括那把救了段成命的復合弩（她從敵人屍體附近找回的，箭已取回幾支），“我走前面探路，你跟着我，注意傷口，別逞強。”
段成卻搖了搖頭，伸手拿過她手裏的復合弩和背包（他自己的裝備林薇已幫忙帶來），“你走中間，注意兩側和後方。路我熟，方向我把握。” 他依然是那個習慣掌控一切的男人，即使受傷。
林薇沒再堅持，將手槍遞給他防身，自己則拿起了匕首和一根結實的木棍。
兩人一前一後，悄無聲息地鑽出地窖入口。外面是雨後初晴的下午，陽光刺眼，空氣清新，帶着泥土和植物蒸騰的氣息。這對習慣了地窖陰晦的兩人來說，竟有些不適。他們警惕地觀察四周，確認沒有危險跡象後，段成辨別了一下方向，指了指東北方——那是返回瀑布庇護所的大致方位。
“走。”他低聲道，率先邁步。
起初的路段，兩人都走得極爲謹慎，盡量利用林木和地形掩護，速度不快。段成雖然行走無礙，但左肩的傷口在持續運動下，還是傳來陣陣鈍痛，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咬着牙，一聲不吭。
林薇跟在他側後方，時刻留意着他的狀態和周圍環境。看着他略顯僵硬但依舊挺拔的背影，看着他因忍痛而微微抿緊的嘴角，心中那抹異樣的情緒再次浮動。她想起地窖裏他無意識的依靠，想起那句讓她心慌意亂的“以身相許”……臉又有些發熱。
爲了緩解他的疼痛和分散注意力，她主動低聲和他交流着返回後可能需要處理的事情：檢查預警裝置、加固可能的薄弱點、清點物資、規劃下一步的防御和可能的轉移預案……她的聲音冷靜而條理清晰，像一劑鎮靜劑。
段成偶爾應一聲，或簡短地補充一句。有她在身邊分析籌劃，確實讓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
隨着遠離地窖區域，確認暫時安全後，他們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一些。距離庇護所越近，段成心中的急切感也越強。他想快點看到楚瑤和蘇晚晴是否安好，想確認那個“家”是否無恙。
就在他們穿過一片相對平坦、長滿柔軟苔蘚的林間空地時，段成突然毫無征兆地停下了腳步，身體微微前傾，似乎在傾聽什麼極細微的聲響，眼神銳利地掃向前方一片茂密的灌木叢。
跟在他身後、心神有些飄忽的林薇猝不及防，一下子沒收住腳，整個人因爲慣性，直直地撞在了段成的後背上！
“啊！” 她低呼一聲，身體失去平衡，向前撲去。
段成被她一撞，也是身形一晃，但他反應極快，受傷的左臂無法用力，右臂卻條件反射般向後一攬，恰好摟住了林薇纖細卻柔韌的腰肢，穩住了兩人。
於是，在這片靜謐的林間空地上，陽光透過枝葉灑下斑駁的光點，兩人以一種極其親密的姿態緊緊貼在了一起。林薇幾乎整個人都嵌在了段成的懷裏，臉頰貼着他堅實溫熱的胸膛，能清晰地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鼻息間全是他身上混合着藥味、汗味和一種獨特男性氣息的味道。而段成，右臂環着她的腰，能感受到她身體瞬間的僵硬和柔軟，以及透過單薄衣物傳來的、屬於女性的溫熱與曲線。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了。
段成低下頭，看着懷中林薇泛紅的耳根和微微顫抖的睫毛。她身上那股清冽幹淨、混合着藥草和一絲若有若無體香的氣息，幽幽地鑽入他的鼻端，不同於楚瑤的陽光活力，也不同於蘇晚晴的溫婉馨甜，卻帶着一種理智的冷香，此刻卻奇異地撩撥着他緊繃的神經和壓抑許久的某種沖動。傷口似乎都不那麼疼了，一種更原始、更灼熱的感覺在小腹升起。
林薇整個人都懵了。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幾乎要撞出來。臉頰燙得驚人，連脖頸都染上了紅霞。她應該立刻推開他，保持距離。可是……他的懷抱堅實而溫暖，帶着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手臂的力道不容拒絕卻又不會弄疼她。而且……她竟然發現自己並不排斥，甚至……內心深處，那一絲絲隱秘的、連自己都不願深究的悸動和渴望，在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蕩漾開來。她能感覺到段成身體的緊繃和他逐漸變得灼熱的氣息。
他沒有立刻鬆開，她也沒有立刻掙脫。
就這樣，在寂靜的林間，在斑駁的陽光下，兩人緊緊相擁，誰也沒有說話，只有彼此越來越清晰的心跳和交錯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或許只有幾秒，或許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段成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比平時低沉沙啞了許多，帶着一種刻意壓制的、危險的磁性：
“抱起來……還挺舒服。” 他頓了頓，感覺到懷裏身體更僵了一分，卻依舊沒有推開，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帶着點野性的弧度，繼續用那種調侃又意味深長的語氣低語，“要不……我們就在這兒？天當被，地當床……把該辦的事兒辦了？”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得林薇腦海中一片空白，隨即是更猛烈的羞恥和慌亂席卷而來！他……他怎麼能這麼直白！這麼……混蛋！可偏偏，他話裏那種半真半假的調戲和毫不掩飾的欲望，配合着他此刻強有力的懷抱和灼熱的氣息，竟讓她腿腳有些發軟，心底最深處，甚至可恥地掠過一絲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微弱的戰栗和……期待？
“你……你胡說什麼！放開我！” 她終於找回了聲音，帶着羞惱的顫音，雙手抵在他胸膛上，開始用力推拒，但力道軟綿綿的，與其說是抗拒，不如說是羞澀的象征性掙扎。
段成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腔震動傳到她身上。他其實沒想真的在這裏做什麼，傷口和環境都不允許。但他就是忍不住想逗弄這個總是冷靜自持、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女醫生，想看她破功，想看她臉紅心跳、手足無措的樣子。這讓他有種奇特的滿足感和……征服欲。
“好好好，我胡說。” 他嘴上服軟，手臂卻依舊環着她，甚至還緊了緊，低頭在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說，“不過……林醫生，你這救命之恩，我可是牢牢記着呢。等回去安頓好了，咱們……再慢慢算這筆賬，嗯？” 最後一個尾音上揚，帶着不容錯辨的暗示和許諾。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林薇渾身一顫，像被電流擊中，從耳根到脖頸紅了個透。她猛地用力，這次真的掙開了他的懷抱，後退兩步，低着頭，不敢看他，只覺得臉上火燒火燎，心跳得快要爆炸。
“你……你趕緊趕路！楚瑤和晚晴還在等我們！” 她慌亂地扔下這句話，轉身就往前走，腳步都有些凌亂。
段成看着她倉皇卻依舊挺直的背影，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連傷口的疼痛似乎都減輕了。他快走幾步跟上，很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她微涼的手。
林薇身體一僵，下意識想抽回，卻被他牢牢握住。他的手很大，掌心有粗糙的繭，溫暖而有力，帶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路滑，牽着你。” 他給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語氣卻輕鬆帶着笑意。
林薇掙了一下沒掙開，也就任由他牽着，只是頭垂得更低，感覺臉上的熱度一路蔓延到了指尖。他的手心很燙，那份溫度順着相貼的肌膚，一路燒到了她的心裏。
接下來的路程，段成一直牽着她的手，偶爾遇到難走的地方，還會順勢扶她一把，或者幹脆半摟着她的腰借力（雖然他自己才是傷員）。林薇從一開始的渾身僵硬、不敢抬頭，到後來漸漸習慣了他手掌的溫度和力道，甚至在他靠近時，能隱約聞到他身上那股令她心慌意亂的氣息，心裏像揣了只兔子，砰砰亂跳，卻又奇異地泛着一絲陌生的甜意。
她從未談過戀愛，在成爲醫生後更是將所有精力投入專業，感情世界一片空白。末日降臨，生存壓垮了一切。可這個叫段成的男人，卻以最強勢、最不容拒絕的方式，闖入了她的生命。他冷酷，他多疑，他掌控一切，可他又會爲了同伴豁出性命，會在重傷虛弱時流露出罕見的依賴，會……像現在這樣，用這種近乎無賴又直白的方式，攪亂她一池春水。
她看不清他對自己，到底有幾分是劫後餘生的沖動，幾分是男人本能的欲望，又有幾分是……別的。但不管是什麼，她發現自己並不討厭，甚至……心底深處，有着連自己都感到驚訝的接納和悸動。
可是……楚瑤呢？蘇晚晴呢？
這個念頭像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澆在她發熱的心頭和臉頰上。楚瑤對段成毫不掩飾的熾熱感情，蘇晚晴那溫柔沉默下同樣清晰的情愫……她們都是她的同伴，是共患難的姐妹。自己這樣……算什麼呢？
一股強烈的自責和混亂涌上心頭。她怎麼能對同伴在意的人，產生這樣的心思？還是在這樣的末世環境下，生存尚且艱難，怎麼可以去想這些兒女情長，甚至可能引發內部矛盾的事情？
心中的甜蜜瞬間被苦澀和矛盾取代。她悄悄用力，想再次抽回自己的手，指尖卻傳來段成更堅定的握力。
“怎麼了？”他察覺到她的異樣，側頭看她。
林薇搖搖頭，沒說話，只是目光有些躲閃，臉上的紅暈褪去，換上了一點蒼白和掙扎。
段成目光微沉，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麼。他沒有鬆開手，反而握得更緊了些，聲音低沉下來，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別想太多。現在，活下去，一起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等我們安全回去再說。”
他沒有給出任何承諾，也沒有解釋什麼，但那句“一起活下去”和緊握的手，卻像是一種無聲的宣告和安撫。
林薇心中那團亂麻，並沒有因此而解開，但奇異地，被他這句話和手上的力量稍微鎮定了些許。是啊，先活下去，安全回去。其他的……以後再想吧。
兩人不再說話，只是牽着手，在逐漸西斜的日光下，朝着庇護所的方向，加快腳步。林薇的心，卻在甜蜜、羞澀、自責與迷茫中反復煎熬、起伏不定。而段成，感受着掌心柔軟的觸感和她內心的掙扎，眼神深邃。拿下這個冷靜自持的女醫生，讓她心甘情願，或許比他想象的更有挑戰，也……更有趣。至於楚瑤和蘇晚晴……他腦海中閃過她們的臉龐，心中那個模糊卻日漸清晰的念頭，越發堅定。
末日沒有規則，但人心自有重量。他想要的，他都會盡力去抓住、去守護。至於方式……走着瞧吧。
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仿佛預示着未來更加復雜難解的關系與命運。庇護所已遙遙在望，而新的波瀾，或許才剛剛開始醞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