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順此時是真的有些緊張,適才他本打算出手去救那位老者,可他的位置實在不便,若不是姜梨落出手,爲救人他定會受傷!
受傷還是小事,恐怕會影響幾日後的館選!
“姐姐可有事,要不要我給你尋位大夫?”
說着,他轉身看向身後的常秀,急道:“常兄,可否請你阿兄來給這位姐姐瞧瞧?”
常秀的祖父乃是太醫院左院判,他兄長也是太醫院的後起之秀,醫術自不必說。
可姜梨落卻急急搖了搖頭,此時請大夫來看診,她懷有身孕的事可就瞞不住了!
“我無礙,還是看看其他人有沒有受傷!”
謝順上下打量了姜梨落一番,見她不似在強撐,這才放下心來,作揖道:
“你救了我們一命,這恩情我謝三郎記下了!以後姐姐若有難處,盡管來尋我,我絕不會推辭!”
他說話時,頭頂那撮不服帖的呆毛微微晃動,像極了一只純真熱忱的大狗狗。
比起他二哥謝翊的深沉難測,這少年實在是正直得可愛。
姜梨落救他本有私心,想借化解謝家危機來爲自己鋪路,此刻被他這般真誠道謝,倒生出幾分內疚。
“舉手之勞,三公子不必掛懷。”
謝翊瞥了謝順一眼,眉峰微蹙,語氣帶着幾分兄長的調侃:
“只謝她不謝我?虧我在暗中護着你,還替你救了你的恩人。”
謝順臉上一紅,難爲情地朝謝翊作了一揖:
“多謝二哥。是我不該不聽勸出門,弟弟這就回去。”
他剛想邁步,又猛地轉過身,望着姜梨落問道:
“姐姐叫什麼名字?回頭我好叫人給你送些謝禮,聊表心意!”
謝順今年十六歲,比姜梨落小一歲,陽光正直的模樣讓姜梨落不由想起了離家的哥哥,心底多了幾分親切感,戒備也淡了些。
她彎唇一笑,眉眼彎彎:“我叫姜梨落,就住在白楓街上。”
“姜梨落!”
謝順還未接話,跟在他身後的常秀已驚聲道,“那不就是平陽伯府的姜大姑娘?”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
“原來這位便是姜府大姑娘!可我先前聽聞,她性子頗爲輕佻,爲了嫁給心上人,竟不惜自毀名節,誰知弄巧成拙,反倒讓恭親王誤以爲她想做王妃,還放話要納她爲續弦呢!”
“休要胡說!這般端莊氣度、傾城容貌,哪裏用得着靠旁門左道上位!依我看,多半是遭人嫉妒,被人陷害了!”
“話雖如此,傳言倒也不全是虛的。姜姑娘當真是有福之人,若不是她及時提醒,咱們今日怕是都要陷入險境,難逃一劫了!”
“可不是,那麼多匹馬要是都受了驚,咱們這些人哪裏還有活路……”
衆人越想越後怕,對姜梨落也就越發感激,紛紛走上前向姜梨落致謝。
店家更是拿出銀子要退還姜梨落,今日雖損失不少,好在沒有鬧出人命,否則把他這條老命搭上都賠不起。
姜梨落並沒有收,只叫店家用這些銀子重新置辦些桌椅。
謝翊見狀,微微側頭,目光落在她被風吹亂的發梢上,語帶玩味地道:
“恭喜姜姑娘得償所願。我看用不了五日,恭親王便會主動出面爲你澄清流言了。”
姜梨落放任事態發展,的確存了爲自己揚名的打算。
此刻被謝翊點破,她卻沒了最初的慌張,反而抬眼望他,長睫輕掀,眼底的小痣愈發明豔:
“我說過的,小公爺不會後悔幫了我!”
謝翊深深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勾,沒再說話。
陽光透過煙塵灑下,落在兩人身上,竟生出幾分微妙的默契。
謝翊隨即讓人勘驗現場,除了袁華那匹價值不菲的駿馬被錦林衛射殺,並未造成人員傷亡。
雖無嚴重後果,此事卻斷沒有不查之理。
據目擊者所述,駿馬是被一柄突然飛來的銀槍驚得發狂,謝翊當即派人去尋那對賣藝父女。
只是阿風等人幾經搜尋,只找到了耍槍的姑娘,其父親卻蹤跡全無。
得知消息,姜梨落並未覺得意外。
對方的本意是要害謝順受傷,如今他安然無恙,謝翊斷不可能爲弟弟濫用私刑,如此一來,對方後續的布置便沒了意義,計劃自然也就中途擱置了。
謝翊心思何等敏銳,早已察覺此事另有隱情,便沒有再大張旗鼓地追查,只吩咐阿風暗中探尋線索。
將瑣事處置妥當,他轉向姜梨落,開口道:
“你今日幫了我,很有可能會被人盯上,我送你回府吧。”
姜梨落未曾想過謝翊竟這般細膩,頷首應道:“那就勞煩小公爺了。”
很快,一車一馬便朝着白楓街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兩人都未曾言語,直到馬車拐進姜家所在的巷子,謝翊才勒住繮繩,側頭望向車廂內的姜梨落,問道:
“姜姑娘爲何會知今日茶攤會出事?莫要說你會看風水,或者先人托夢,我不信這個!”
姜梨落知道謝翊會有此一問,沉吟片刻後答道:
“那日賞花宴,我誤打誤撞聽到了些不該聽的話,可我不知道真假,不敢貿然相告,只能親自去證實一下!”
見姜梨落的眼神沒有半分躲閃,謝翊微微頷首:“你就不怕壞了對方的布置,會給自己招惹麻煩?”
“我的麻煩還少麼?起碼幫了小公爺,你還能護我回府!”
“你確實是個大膽的……”
頓了頓,謝翊接着道:“上次你說要與我談個條件,我想聽聽是什麼。”
男人臉部線條冷硬分明,平日裏不說話時總帶着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此刻卻嘴角微揚,眼神清亮,顯然是真心在等她的答案。
被他這般專注地看着,姜梨落心口不由得一緊。
她自然知曉謝翊問的是兩人成親的條件——她的條件,是要帶着腹中的孩子一同嫁入謝家。
可這事關重大,她怎敢輕易說出口。
悄悄抬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她抬眸看向謝翊,反問:
“小公爺是真的打算成親?”
“你上次也瞧見了,我母親日日托冰人爲我物色合適的姑娘。與其娶那些素不相識之人,不如選個一開始就知其目的的。” 謝翊淡淡說道。
姜梨落心中了然,果然,他成婚不過是爲了應付謝夫人。
“這事不急,”
她緩聲道,“姨母壽辰將至,小公爺想必還有諸多事務要忙,等過了這陣子,我們再詳談不遲。”
她必須先確保自己與謝翊真正綁在一條船上,才能將自己的軟肋暴露給他。
謝翊瞧出了她眼底的防備與不信任,淡淡笑了笑:“好,那我便等你的答案。”
姜梨落回到姜府時,天邊已經被夕陽染紅。
還不等她跨進府門,就聽見前處傳來一陣熟悉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