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污水廠的機械轟鳴依舊震耳欲聾,但林澈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躁動。這種躁動並非來自塵民間的竊竊私語,也不是監工士兵的呵斥,而是源於燈塔更深層的、如同心髒跳動般的能量波動 —— 一種帶着焦慮與緊繃的頻率,正透過厚重的金屬艙壁,緩慢地滲透到每一個角落。

他停下手中清理濾網的動作,指尖殘留的靈氣微微震顫,仿佛在呼應着那股異常的波動。煉氣三層的靈覺讓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周圍環境的細微變化:通道內巡邏士兵的腳步聲比往常更加急促,甚至能聽到他們交談中夾雜着 “物資”“短缺”“地面” 等零碎的詞匯;遠處配給點的方向,隱隱傳來塵民們壓抑的爭吵聲,似乎是爲了爭奪那本就少得可憐的食物配給。

“不對勁。” 林澈心中暗道。他不動聲色地靠向身邊一個正在搬運藥劑桶的老塵民 —— 老塵民名叫老周,在污水廠勞作了十幾年,對燈塔的風吹草動格外敏感。

“周伯,今天怎麼回事?” 林澈壓低聲音,裝作整理工具的樣子,“感覺大家都怪怪的。”

老周嘆了口氣,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疲憊,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還能怎麼回事?物資快見底了唄。昨天我去維修通道的時候,聽見上民工程師在聊,說燈塔的糧食儲備只夠撐半個月,連能源匣的庫存都快空了。”

林澈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燈塔依賴地面遺跡的物資補給,但沒想到情況會惡化到這種地步。舊世界的毀滅讓大地被瑪娜生態占據,獵荒者每次深入地面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傷亡率極高,如今連他們帶回的物資都難以維系燈塔的運轉,後果不堪設想。

果然,沒過多久,尖銳的警報聲突然響徹整個 B 區 —— 這不是日常勞作的哨聲,也不是遠行儀式的召集信號,而是一種更爲急促、帶着強制性的警報聲,如同催命的鼓點,敲在每一個塵民的心上。

艙室內的塵民們瞬間慌亂起來,有人下意識地蜷縮到角落,有人則茫然地望向艙門,眼中充滿了恐懼。林澈也跟着人群走向通道,靈覺全開,捕捉着更多的信息。

通道兩側的廣播喇叭突然響起,一個冰冷而威嚴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回蕩在每一條走廊 —— 那是燈塔城主摩根的聲音。

“燈塔全體居民,即刻前往中央廣場集合。重復,即刻前往中央廣場集合。事關燈塔存續,不得延誤,遲到者將扣除本月全部配給。”

摩根的聲音沒有絲毫感情,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權威。塵民們不敢怠慢,如同被驅趕的羊群,沿着通道向中央廣場涌去。林澈混在人群中,腳步刻意放慢,目光不斷掃視着周圍的環境:光影會的信徒們手持武器,在通道兩側維持秩序,他們的表情比往常更加嚴肅;上民們則三三兩兩地走在前方,臉上雖有擔憂,卻更多的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仿佛塵民的生死與他們無關。

中央廣場是燈塔少數允許塵民進入的上層區域,此刻早已擠滿了人。廣場中央的高台上,摩根站在最前方,他穿着一身白色鑲金邊的城主制服,頭發花白卻依舊身姿挺拔,眼神銳利地掃過下方黑壓壓的人群。他的兩側站着光影會的核心成員,梵蒂也在其中,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緩緩掠過塵民區域,當掃到林澈時,停留了片刻,才移向別處。

林澈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識地收斂全身的靈氣,將氣息壓到最低,如同一塊不起眼的石頭,融入周圍的環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梵蒂目光中的審視與懷疑,顯然,對方並未放棄對他的調查。

摩根等到廣場徹底安靜下來,才緩緩開口,聲音通過擴音設備傳遍整個廣場:“諸位燈塔子民,我今日召集大家,是有一件關乎燈塔存亡的大事宣布。”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沉重:“由於近期獵荒任務多次受阻,燈塔的物資儲備已瀕臨耗盡,糧食、能源、藥品…… 所有維持生存的資源都已告急。若再無法獲得補給,不出一個月,燈塔的生態循環系統將徹底崩潰,我們所有人都將走向毀滅。”

廣場上瞬間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塵民們的臉上充滿了絕望,甚至有人開始低聲啜泣。上民們也騷動起來,交頭接耳地議論着,眼中的漠然被恐慌取代。

“但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摩根的聲音陡然提高,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已下令,由獵荒者隊長馬克,帶領精銳小隊,深入地面‘舊世界科技園區’遺跡,尋找能源匣與可食用的合成食材。此次任務,關乎燈塔的未來,我相信馬克隊長與獵荒者們,定能不負衆望。”

話音落下,一個身材高大、穿着黑色作戰服的男人從高台側面走出。他面容堅毅,眼神中帶着一股不服輸的韌勁,正是獵荒者隊長馬克。他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重劍,劍身泛着冷冽的寒光,顯然是經歷過無數次戰鬥的利器。

馬克走到高台邊緣,目光掃過下方的人群,聲音洪亮而有力:“各位放心,我與獵荒者小隊定會拼盡全力,爲燈塔帶回足夠的物資。我們會在三日後出發,希望大家能爲我們祈禱。”

廣場上陷入一片寂靜,隨即爆發出一陣壓抑的歡呼 —— 這是塵民們唯一的希望,哪怕他們知道,獵荒者的任務九死一生,帶回的物資也大多會優先供給上民,但至少,他們能多活一段時間。

林澈站在人群中,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舊世界科技園區!他在 “阿澈” 的記憶碎片中見過這個名字,那是舊世界頂尖的科研基地之一,據說在災變前研究過關於能量轉化的技術。如果那裏真的有能源匣,或許也隱藏着與靈氣相關的秘密!

他的目光緊緊盯着馬克,靈覺下意識地探向對方 —— 馬克體內的生命氣息極其旺盛,甚至帶着一絲微弱的、與瑪娜能量不同的狂暴力量,顯然是長期與噬極獸戰鬥磨礪出的體質。更讓他驚訝的是,馬克身上似乎有一種特殊的親和力,能隱約壓制周圍的瑪娜能量波動,這在燈塔中是極爲罕見的。

“如果能跟着獵荒者一起去地面……”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林澈心中萌生。地面遺跡不僅可能有靈氣來源,還能讓他遠離梵蒂的監視,更重要的是,他能近距離觀察瑪娜生態,尋找靈氣與瑪娜能量的關聯。

但他也清楚,這個想法幾乎不可能實現。獵荒者小隊都是經過嚴格篩選的上民,塵民連靠近都難,更別說加入任務。

就在他思索之際,摩根再次開口:“爲確保獵荒者小隊的裝備與物資準備充足,現征召 B 區、C 區的塵民,負責搬運武器與補給箱。所有征召者,將額外獲得兩日的食物配給。”

林澈心中一動,這是一個靠近獵荒者小隊的絕佳機會!他毫不猶豫地向前邁出一步,加入了征召的隊伍。周圍的塵民們也紛紛響應,對他們來說,額外的食物配給足以讓他們冒險。

梵蒂看到林澈的動作,眉頭微微皺起,卻並未阻止。在她看來,一個低賤的塵民,就算靠近獵荒者小隊,也掀不起什麼風浪,反而能讓她更好地監視。

林澈跟着征召的隊伍,前往獵荒者的裝備庫。一路上,他的靈覺始終留意着周圍的環境,記憶着通道的路線與守衛的換班規律。他知道,這可能是他接近地面任務的唯一機會,必須牢牢抓住。

裝備庫內,堆滿了各種武器與物資箱。獵荒者小隊的成員們正在檢查裝備,馬克站在一張地圖前,與隊員們討論着任務路線,臉上帶着專注的神情。林澈的目光落在地圖上,舊世界科技園區的位置被標記得格外清晰,周圍還標注着噬極獸的活動區域。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還不是行動的時候,他需要等待,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一個能讓他登上獵荒者飛行器的時機。

而此刻,高台之上,摩根與梵蒂正低聲交談着。

“城主,讓塵民參與物資搬運,會不會有風險?” 梵蒂的聲音帶着一絲擔憂,“尤其是那個叫阿澈的塵民,我懷疑他身上有異常能量波動。”

摩根搖了搖頭,眼神深邃:“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物資準備至關重要。至於那個塵民,你派人盯着就好,若他真有問題,等獵荒者任務結束後,再處理也不遲。”

梵蒂點頭應下,目光再次投向裝備庫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芒。她不知道,她的監視,反而爲林澈創造了接近真相的機會,而這場看似普通的獵荒任務,將徹底改變燈塔的命運。

林澈搬起一個沉重的物資箱,腳步沉穩地走向飛行器停放區。陽光透過觀察窗灑在他身上,照亮了他眼中隱藏的決心。地面遺跡,舊世界科技園區,那裏不僅有燈塔的希望,更有他重啓修仙之路的關鍵。無論前方有多少危險,他都必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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