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亥時中,趕一輛馬車,停在周府外的巷子裏。”
“好,七小姐要進來喝杯茶嗎?”
“不必了,我還要去別的地方。”周今絮說完便走進巷子裏,七拐八拐,最後敲響了另一個院子的門。
門打開,見了來人,周今絮喊:“李叔。”
“絮丫頭,你怎麼來了?”守城的州府將領見了她,有些驚訝。
許久未見這丫頭了,怎麼瘦成了這樣?
“明晚亥時中左右,我的馬車要出城一趟。”
“出去做什麼?”
“辦點事兒。”
李庚年沒多問,“好,亥時中到亥時末,我會給你開城門。”
“多謝李叔,我給弟弟妹妹們帶的禮物。”周今絮唇角勾起,將手上提的東西遞過去,“李叔不要和我客氣,我身上還有銀子,您不收就是和我生分了。”
“好。”李庚年看着她瘦弱的模樣,心中嘆了口氣,“自己一個人出來的?大晚上的,我送你,你在這兒等等,我回去讓你嬸嬸拿點東西你帶回去。”
好友周淮死後,這丫頭沒娘又沒爹,周家那群人都是自私刻薄的,她的日子不好過。
祖母和叔伯還在,李庚年想收養她都沒辦法,給她送東西大多也到不了她手上。
“不用了,我怎麼來的便能怎麼回去,您回去吧。”周今絮轉身跑進黑暗中。
李庚年無奈,跟在她身後看她翻牆進了府中才沿路返回。
回了春暉院,見春紅又在門前睡得像頭死豬一樣,周今絮推開門爬上床睡覺。
春紅起初來春暉院的時候便想霸占她的床,將她趕到外面睡,周今絮給她下了毒,整得她哭爹喊娘鼻涕眼淚糊了滿臉,讓她卷鋪蓋睡到門外給她守夜。
要不說惡人長命呢,春紅天爲屋地爲席睡了半個月,竟然連病都不生,壯得像頭牛。
果然是之前吃太好了底子養得好。
睡了一覺起來,白日裏周今絮仍舊裝病,她翹着腿躺在屋裏的躺椅上,有人敲了門,隨後春紅的聲音響起:“小姐,五小姐來了。”
周今絮從躺椅上起身,躺回床上,一副病懨懨睜眼都費力的模樣,氣若遊絲道:“讓她進來吧。”
這個牆頭草又過來做什麼?
“是。”
不一會兒,周錦霧便帶着她的丫鬟進來,“七妹,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
周今絮看也不看她,盯着床帳頂看,並不應話。
周錦霧抿了抿唇,從袖中拿出了五兩銀子,看着她蒼白沒有血色的臉,語氣卑微:“聽說你病得很重,這是我攢的銀子,你拿去看病抓藥吧。”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我少過來就是了。”周錦霧將丫鬟提着的食盒放在她床邊那張跛腳的八仙桌上,“這是補品,你讓春紅送去廚房做了吧,我走了,你快點好起來。”
“我聽到母親和二姐說,二哥要從京城回來了,等二哥回來,你的處境就會變好了。”
周今絮轉頭淡淡看她,“所以,是因爲二哥快回來了,你才來討好我?”
周錦霧是三房庶女,時常被周三夫人和周錦兒他們欺負,從前見她可憐,周今絮幫她不少,但反過頭來,咬她最狠的也是周錦霧。
不管是爲了什麼,背叛就是背叛。一次不忠,百次不信。
這次過來,又是因爲有利可圖嗎?
周錦霧忙擺手,連連退後幾步:“不是,我只是擔心你,我先回去了。”
“小姐,七小姐如此不領情,還給您甩臉子,您幹嘛還要來看她?”周錦霧的丫鬟憤憤不平地問。
周錦霧不說話,只悶頭往外走。
周今絮在心中冷笑了聲,將她放下的銀子收好。
給她的她爲什麼不要,周錦霧欠她的,給她多少她都能要,況且區區五兩銀子。
快到自己屋子時,周錦霧碰上了周錦兒,周錦兒環着手,將她攔下,“去哪兒了?”
“二姐。”周錦霧怯懦地低下頭,不敢撒謊,回她:“我去七妹那兒。”
周錦兒嗤了聲,“你還以爲她是之前的周今絮?二伯死了,她的命拿捏在我們手裏,你以爲討好她對你有好處?與其討好一個孤女你還不如來討好我,我高興了或許還能多賞你兩件不要的衣裳。”
“你該不會忘了吧?二伯死後,貶低、羞辱、誣陷周今絮的人中,你可是出了大力的。”
周錦霧袖中的手握緊,用力到有些顫抖,面色微微發白,“我沒忘,她病得快要死了,我就是去看了眼她。”
“過來給我捏腿。”周錦兒橫了眼她。
聽三哥身旁的人說,三哥在暴雨夜掉進了糞坑裏,吃了好幾口醃臢東西,又喝了好幾口那水,周錦兒惡心得不行,去看望他的想法打消得一幹二淨。
她怎麼有個掉糞坑裏吃屎的哥哥?太惡心了。
去了她娘那兒,她娘說晚上總是撞見鬼,精神恍惚到有些瘋瘋癲癲了,她撒嬌要買衣裳卻被她劈頭蓋臉一頓罵。
剛好膝蓋受傷的六弟過來,纏着要她的玉佩。周錦兒自然不想給,六弟就撒潑打滾,吵到了她娘,她娘不舍得罵六弟,就又轉頭對她劈頭蓋臉一頓罵。
周錦兒心裏好一頓氣沒地兒發,如今見到了周錦霧,自然要找她撒氣。
周錦霧低着頭跟在她身後,“是,二姐。”
周錦兒躺到搖椅上,將腿伸給周錦霧,“給我捏。”
周錦霧小心翼翼給她捏腿。
臉上有點癢,周錦兒讓丫鬟拿銅鏡來,照了照鏡子,發現額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兩個痘,她看着那兩顆礙眼的痘,又看到周錦霧臉上幹幹淨淨的,踹了她一腳。
她罵:“和你那個賤人姨娘一樣是個狐媚子。”
周錦霧被踹到胸口,疼得皺緊了眉,卻不敢吭聲,掩在袖子裏的手一再收緊。
見她悶不吭聲,周錦兒又想到周今絮那張即便是蒼白也好看得不行的臉,一時間更加嫉妒了,她朝丫鬟勾勾手,“你,出去給我買點東西,再去將春紅找來。”
“是。”
……
近傍晚,周今絮趁着沒人溜進了廚房,將一包藥粉倒進了廚房的水缸裏。
回春暉院裏時,正撞見春紅一臉緊張地從別處回來。
周今絮偏頭,面無表情地盯着她。
春紅被她盯得頭皮發麻,噗通一聲跪下,從懷裏將一個小藥包雙手捧着遞到她面前,“七小姐,二小姐身邊的花鈴說讓我將這包藥放到您喝的藥裏!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藥。”
“我不敢背叛您,我想着過會兒和您說的!”
周今絮拿過春紅手上的藥包,一臉平靜地嗅了嗅,往屋裏走。
那個蠢貨又嫉妒她長得好看了。
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她倒了顆藥丸出來扔進嘴裏,懶洋洋躺到床上翹着腿等飯吃。
晚飯吃完,天將將黑時,周今絮坐在鏡子前,用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着發絲。
春紅被她罰站在身後,哈欠連天。
等她第六次打哈欠,周今絮瞥了眼她,開了尊口:“帶着你的破被子去睡覺吧。”
“多謝七小姐!”春紅忙不迭應下,點頭哈腰去找自己的被子,又找來破草席子,躺在門前睡下,不一會兒便睡沉了。
周今絮梳完頭發,躺床上睡了會兒,時候差不多了便起身穿上暗色的衣裳,熟門熟路往三房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