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門鎖扣合的輕響,屋內那種劍拔弩張的對抗感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危險的死寂。
蘇曼還維持着埋首在陸戰胸口的姿勢。
她的鼻尖縈繞着男人身上那種混合了煙草、皂角和雄性荷爾蒙的味道,這味道讓她感到安全,卻也讓她心慌。
危機解除了。
但新的危機,似乎才剛剛開始。
因爲她明顯感覺到,抱着她的那條手臂,肌肉硬得像石頭,而且正在慢慢收緊。
不是溫柔的擁抱。
而是一種想要把她勒死的力度。
“演完了?”
頭頂上方,傳來了陸戰毫無溫度的聲音。
蘇曼身體一僵。
她緩緩抬起頭,對上了陸戰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剛才在人前的那種深情、護短、寵溺,此刻蕩然無存。只剩下赤裸裸的審視、嘲諷,以及一種被算計後的惱怒。
蘇曼識趣地鬆開手,想要從他懷裏退出來。
“謝謝首長配合。”她勉強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聲音還有些發顫,“剛才情況緊急,我……我也是沒辦法。”
“沒辦法?”
陸戰冷笑一聲。
他並沒有鬆手,反而猛地向前一步,直接將蘇曼抵在了身後的衣櫃門板上。
“砰!”
蘇曼的後背撞在木板上,痛得悶哼一聲。
軍大衣滑落,露出了她身上那件寬大的白襯衫,以及那雙在空氣中瑟瑟發抖的長腿。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歸零。
陸戰單手撐在她耳側,高大的身軀完全籠罩着她,帶來極強的壓迫感。
“一聲‘戰哥’叫得挺順口啊。”
陸戰低下頭,滾燙的呼吸噴灑在蘇曼的臉上,語氣危險,“又是投懷送抱,又是暗示我配合。蘇曼,你是不是覺得我陸戰是個傻子,能隨便讓你拿捏?”
蘇曼縮着脖子,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沒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陸戰的手指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
他的目光放肆地在她身上遊走,從溼漉漉的頭發,到領口下若隱若現的鎖骨,再到那一雙白得晃眼的腿。
眼神裏沒有剛才的克制,反而多了一絲侵略性。
“剛才當着政委的面,你說我是你男人。”
“既然話都放出去了,我要是不做點什麼,是不是對不起你剛才那番精彩的表演?”
蘇曼的心髒漏跳了一拍。
她從陸戰的眼睛裏看到了一團火。
那是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首長,您……您別開玩笑……”蘇曼慌了,雙手抵住他堅硬的胸膛,試圖推開他。
但那點力氣在陸戰面前,就像是蚍蜉撼樹。
“開玩笑?”
陸戰嗤笑一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的雙手舉過頭頂,死死按在櫃門上。
“我從來不開玩笑。”
說完,他鬆開蘇曼,轉身大步走向書桌。
蘇曼以爲他要放過自己,剛鬆了一口氣,身體順着櫃門滑落下來。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見陸戰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張紙和一支筆。
“刷刷刷”幾筆寫完。
然後,他又拉開抽屜,從裏面掏出了一把黑洞洞的手槍。
“啪!”
那把沉甸甸的五四式手槍,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
緊接着,是那張剛寫好的紙。
陸戰轉過身,靠在桌沿上,手裏把玩着打火機,火苗忽明忽暗,映照着他那張冷峻的臉。
“過來。”他沖蘇曼揚了揚下巴。
蘇曼看着那把槍,腿肚子都在轉筋。
她扶着牆,一瘸一拐地挪過去。
低頭一看,桌上那張紙上,赫然寫着六個大字——《結婚申請報告》。
下面的內容很簡單,甚至有些潦草,但字跡蒼勁有力,透着一股殺伐果斷的霸氣。
申請人:陸戰。
申請對象:蘇曼。
蘇曼猛地抬頭,震驚地看着陸戰:“這是……”
“剛才政委的話你也聽到了。”
陸戰吐出一口煙圈,眼神淡漠,“軍無戲言。既然說了你是我的對象,那你就只能是我的對象。”
“可是……”蘇曼急了,“那只是權宜之計!是爲了趕走我後媽!我們根本沒有感情,怎麼能結婚?”
她是想抱大腿,想借陸戰的勢。
但她沒想過真的把自己搭進去啊!
這可是七十年代的軍婚!一旦結了,想離都離不掉!而且這男人是出了名的冷血閻王,嫁給他,那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窩嗎?
“感情?”
陸戰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他伸手拿起那把槍,槍口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蘇曼,你搞清楚現在的狀況。”
“第一,你現在是全大院公認的‘陸團長未婚妻’。如果你不嫁,那就是欺騙組織,耍弄政委。這罪名,夠你蹲十年大牢。”
“第二,你那個後媽肯定還沒走遠。只要你走出這扇門,或者明天傳出我們沒關系的消息,她立刻就會把你綁回去賣給傻子。”
陸戰停頓了一下,槍口緩緩抬起,雖然沒有指着蘇曼,但那種威懾力卻無處不在。
“第三。”
他上前一步,逼近蘇曼,聲音壓得極低,帶着一絲令人心顫的沙啞。
“你看光了我,摸了我,還睡了我的屋。”
“壞了我的名聲,利用完我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蘇曼被他逼得步步後退,直到腰抵在了桌沿上,退無可退。
“那……那你想怎麼樣?”蘇曼的聲音都在抖。
陸戰把筆塞進她手裏,指了指那張申請書。
“籤了它。”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像是在下達作戰命令。
“籤了字,你就是陸太太。這大院裏沒人敢動你,你那個後媽更不敢。”
“我會給你一口飯吃,給你個容身之處。”
說到這裏,陸戰突然俯身,湊到蘇曼耳邊,惡劣地補充了一句:
“當然,作爲回報。”
“你得盡妻子的義務。”
“不管是做飯洗衣,還是……暖床。”
蘇曼的臉瞬間爆紅,既是羞的,也是氣的。
這男人!簡直就是個土匪!
“我不籤!”蘇曼咬着牙,把筆往桌上一扔,“這是強買強賣!我就不信沒王法了!”
陸戰看着她那副炸毛的樣子,眼底反而閃過一絲笑意。
有點意思。
剛才還裝得像只小白兔,這會兒終於露出爪子了。
他也不惱,只是慢條斯理地拿起那把槍,拉動套筒。
“咔嚓。”
子彈上膛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陸戰把槍放在申請書旁邊,語氣淡淡的:
“你可以不籤。”
“門在那邊,慢走不送。”
“不過我提醒你,趙桂花就在大院門口守着。你要是覺得那個傻子比我好,請便。”
蘇曼僵住了。
她看着那扇墨綠色的門,仿佛透過門板看到了趙桂花那張猙獰的臉,還有那個流着口水的傻子,以及那條要把她勒死的麻繩。
那是地獄。
而眼前這個男人……
雖然危險,雖然霸道,雖然是個不知冷熱的冰塊。
但他剛才確實護住了她。
而且,他長得……確實挺好看。
蘇曼深吸一口氣,目光在槍和申請書之間來回遊移。
這是一個賭局。
賭贏了,她就能在這個時代徹底站穩腳跟,借着陸戰的勢,做生意,考大學,活出個人樣來。
賭輸了……
反正已經死過一次了,還能比上輩子更慘嗎?
蘇曼閉了閉眼。
再次睜開時,眼底的恐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她重新拿起筆。
“陸戰。”
她叫他的名字,聲音不再嬌軟,而是帶着一股子韌勁。
“我可以籤。”
“但我也有條件。”
陸戰挑眉,饒有興致地看着她:“說。”
“結婚可以,但不能強迫我。”蘇曼直視着他的眼睛,“在我自願之前,我們分床睡。對外是夫妻,對內……是合作關系。”
她在賭。
賭這個男人的傲氣。
陸戰看着她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卻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少了幾分戾氣,多了幾分邪氣。
“行。”
他答應得很幹脆。
“我不缺女人,更沒興趣強迫一個還沒發育好的小丫頭。”
蘇曼氣結,低頭看了看自己。哪裏沒發育好?明明很有料!
她憤憤地在申請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筆尖劃破紙張,力透紙背。
最後一筆落下。
陸戰拿起那張紙,吹了吹未幹的墨跡,滿意地收進抽屜裏。
然後,他把槍收了起來,轉身從櫃子裏抱出一床被子,扔在地上。
“今晚你睡床。”
蘇曼一愣:“那你呢?”
陸戰已經在地鋪上躺下了,雙手枕在腦後,閉上了眼睛。
“地上涼。”
“你要是病死了,我這結婚報告就白打了。”
蘇曼抱着被子,看着地上那個高大的身影。
窗外的雨停了。
月光灑進來,照在陸戰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
蘇曼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來。
這只“活閻王”,好像……也沒有傳聞中那麼可怕。
只是她不知道。
黑暗中,陸戰並沒有睡着。
他聽着床上女人翻身的動靜,嘴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弧度。
分床睡?
合作關系?
呵。
進了他的狼窩,還想全身而退?
來日方長。
咱們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