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華卿挑簾進來，就看到一身清爽的虞靖軒坐在書案前，眼神灼灼，雖然薄唇依舊緊抿着，可臉上的神情再不是之前的淡漠，能看出他很緊張。
“二叔，來晚了一些，沒讓你等急吧？”
虞靖軒輕輕搖頭，“沒。”
這麼多年都等下來了，個把時辰算什麼。
墨書比主子還緊張，圍着崔華卿問，“二少夫人，咱爺的腿真的能恢復？”
崔華卿看向在自己身邊打轉的墨書，好脾氣道：“找兩個長條凳擺在內室吧，一會我要給二爺的腿放血，到時候別污了床。”
虞靖軒不能站立，還要人扶着，還是趴在凳子上做這些的好，省得血淋淋的弄一床不好收拾。
虞靖軒的手攥緊又鬆開，“今日就能解蠱嗎？”
崔華卿走到他面前，知道虞靖軒的心境肯定是忐忑的。
“二叔，我給你把一下脈，看一下你的身體狀況。”
墨書一邊去搬長凳，一邊在心中合計，要是二少夫人真能治好爺的腿，他這輩子就給二少夫人當菩薩供起來。
崔華卿把了把脈，對方的身體看似羸弱，氣血補的不錯，一會放血便不用手軟了。
就是血放多了會不舒服，她詭異地看着虞靖軒笑了笑，竟給對方笑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咋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崔華卿手一翻，掌心多了一個小瓷瓶，裏面倒出一粒圓溜溜的藥丸。
“二叔，這顆藥丸含在嘴裏，什麼時候完全化了告訴我。”
她又對墨書吩咐道：“去溫一壺酒，一會我要用。”
虞靖軒原以爲解蠱蟲要用很多工具，看她什麼都沒拿還有些失望。
沒想到只用一粒藥丸就行？
他沒有猶豫，接過藥丸放在嘴裏。
那藥丸很難吃，沒有苦澀的味道，卻是麻的人舌尖都木了。
虞靖軒的眉頭輕輕蹙着，神色說不上多好。
崔華卿約莫着時間，將溫好的酒倒了一碗過來，“喝了。”
虞靖軒詫異，她怎麼知道自己嘴裏的藥已經化完了，看着那一海碗的酒，“真的要這麼多嗎？”
“二叔不勝酒力？”
虞靖軒：“……”
當年犒賞三軍，他也是能拿壇子站着喝的豪傑。
可病了這些年，他滴酒不沾，並不是他自律，而是他每喝酒便發覺得腿上那東西就有反應，似是要往他的骨頭裏鑽，疼癢難忍，疼痛不已。
多年不碰酒，那種記憶依舊猶新，忽然，他有些怕了。
崔華卿挑了挑眉，一臉的玩味。
虞靖軒看一眼那酒，知道崔華卿不會無的放矢，既然藥化了要喝酒肯定有原因。
他端起那酒也沒廢話，能站起來的機會就這一次，豁出去了。
酒入口辛辣，他仰脖子全幹了。
墨書：“……”
爺是不是太拼了，他剛準備的酒很烈的。
虞靖軒被嗆咳了數聲，落下碗整張臉都皺了一下。
空着腹灌了一海碗酒，蒼白的臉上瞬間漲紅，太陽穴突突地跳着，氣息都亂了。
崔華卿見他反應這麼大，要比想象中的效果好得多。
她對墨書道：“將人扶到凳上，你們就都出去吧。”
虞靖軒：“……”
這女人要所有人都出去，只剩下二人，他心中莫名就有些尷尬。
“墨書不能留下嗎？”
要是依着崔華卿現在的性子，肯定要調戲他幾句，一個癱瘓多年的男人，還怕她行不軌是咋地？
可對方是她的二叔，就算年歲差得不多，她還是克制住了調侃的沖動。
“出去吧，我給人治傷的時候不喜歡有外人在場。”這是她的規矩。
墨書動作很麻利，只要爺的腿能好，別說讓他出去，放他的血都行。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讓他不自在，虞靖軒像被人按到凳上待宰的羔羊，反抗都不能。
趴在那全身都緊繃着，他能感覺到背後有雙眼睛在打量，全身寒毛都透着別扭，最後只能無奈地閉上眼睛。
崔華卿確實在看他，心中一直暗贊可惜，這般頎長的身子，站起來一定很高。
脖頸修長背脊筆直，瘦削成這般了，依舊寬肩宰腰，再想到他那張俊俏的臉，當年不知要怎般豐馳駿郎。
她手輕輕撩開那礙事的長袍，露出月白色的褻褲，就看到虞靖軒緊張地繃起了腰。
她抿唇忍不住笑，廖婆婆都告訴他了，醫者眼中無男女，還這樣不自然。
“二叔，我現在身份可是大夫，你心裏不要胡思亂想，我就算把你看光了，也不會對你咋樣的。”
虞靖軒：“……”
不會咋樣還非要說出來嗎？
他臉色不自覺地漲得更紅，因爲酒力翻涌，額頭的太陽穴一突一突的。
崔華卿也不廢話，逗完他便拿出剪子，一路從褲腳向上剪，一直剪到令人尷尬的地方才停手。
虞靖軒呼吸都要停了，那雙令人可憎的腿就那樣暴露在外面，他雙手撐着身子想動，被崔華卿按住。
“別動，我不是有意讓你難堪，而是這蠱蟲長得很快，已經到了你的腿根處，我要觀察他們的動向。”
她說着，在虞靖軒屁股下，腿根那用力戳了戳。
“有感覺嗎？”
虞靖軒：“……”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一點感知都沒有。
也虧得他沒有感覺，不然崔華卿現在小手在他的腿上又是戳，又是掐，他不暴起來打人，也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可還是黃花大處男，這下清白都沒了。
崔華卿蹲下來，與虞靖軒平視，見對方一直死死閉着眼睛，她嘆了一口氣。
“二叔，你靜下心來，仔細感受一下我剛剛按的地方，當真沒感覺嗎？”
虞靖軒睜開眼，對上一雙黝黑的眸子，女子白皙的臉就在咫尺，眸底深邃，唇瓣紅豔，距離近得都能聞到她發間飄來的淡淡梔子花香。
他一瞬間尷尬，不知崔華卿爲什麼要離自己這樣近。
忽然他發覺不對。
剛剛崔華卿又按又掐他都沒有知覺的腿，這會感覺皮肉下奇癢難耐，這是他每次喝完酒的反應。
“有，我感覺有蟲子在血管裏爬。”
“癢的可還如從前那般厲害？”
“持續的時間可還長？”崔華卿又問。
虞靖軒本來要做一番心理掙扎才能扛住那種痛苦，可這一次很是奇怪，那種癢只持續了片刻，便慢慢消失了。
以往癢後就是疼，痛入骨髓的那種感覺。
這次只是癢了一陣就過去了，還是他難忍地鼻尖微微見汗。
“就癢了一瞬，現在已經沒有感覺了。”
他心下發涼，“可是我這腿徹底廢了？”
就連蠱蟲啃噬都沒有感覺了。
崔華卿卻道：“你想多了，剛剛會癢，是因爲酒力發作刺激他們蠕動，隨着酒勁發效，那藥力也在快速吸收，這會蠱蟲該是死了。”
她將準備的小刀用酒擦拭了一下，道：“我現在要給你放血，放血的時間會久一點，你不要怕。”
她的手在虞靖軒的腿上四處穴位按了按，感覺到血管裏有東西在流動，隨後手起刀落，薄薄的刀片刺破委中、委陽、陰谷、和陽穴位處的血管。
腿上開了八條寸長的口子，血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她擦了擦手上刀片的血漬，鬆了一口氣，將門開了。
“進來吧。”
她坐到了一旁，平靜地看着進來幾人。
墨書一進來，就看到虞靖軒腿上的血像被人擠壓的水柱在向外噴涌。
“二少夫人，爺的血怎麼流得這麼沖？”這是割到動脈了？這樣冒血不會要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