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靖軒讓她坐，站了那麼久她臉色白得像張紙了，還有力氣質問他。
崔華卿確實身子很虛，她是憑着一口恨意在這裏撐着，坐下後，整個人都是軟的。
但她要問清楚，憑什麼將要她命的人，只是關起來這樣簡單的懲罰？
一向少言寡語的虞靖軒耐着性子解釋，“周富貴說的話雖然滴水不漏，可有太多疑點還要查清，你放心，此人我留着也會讓他生不如死。”
崔華卿挑眉。
其實她心中也有疑慮，可這會打破腦袋也想不到，虞錢氏會和一個低賤又醜陋的周管家扯在一起，還生了孩子。
所以她雖然對虞錢氏有所懷疑，也沒想過一個管家會犧牲自己，去保全主母。
“二叔，你不會是想這事就這樣了了，然後讓我當沒事人一樣回去和婆母再和平相處吧？”
虞靖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難道你不想嗎？”
崔華卿看二叔那眼神，似是被他目光刺到了一樣，瞬間清醒。
剛剛她是被恨意沖暈腦袋了，一心想弄死周富貴，這會兒腦袋清醒後，終於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在哪了——周管家從頭到尾只說了害她的原因，她的肚子爲什麼變大，他卻只字未提。
想到此，她慶幸二叔是站在她這邊的，不然後面的事還真不好查了。
她起身行了一禮，“剛剛是侄媳婦氣暈了，有失禮處還請二叔別見怪。”
虞靖軒擺擺手，平淡道：“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換作誰都會失去理智。”
況且這等恨他最是能理解，剛受傷癱瘓那會，他同樣接受不了從神壇跌落塵埃，連自理都無能爲力的恨，他無時無刻不在想殺死那人。
所以崔華卿能這麼快冷靜下來，他還是很佩服的。
“回吧，我送你。”
二人沒將話挑破，卻都心照不宣地清楚，只有平靜的回去，才能查出那個下蠱之人是誰。
周富貴根本只是浮在表面上的小喀拉，那個幕後黑手不揪出來，此事永遠不可能完。
崔華卿見二叔不似面上表現的那麼冷漠，於是大着膽子問他。
“二叔，你說周富貴在保護誰？”
這是多少錢財和恩情，能讓人肯犧牲自己的命護對方周全。
二人皆不信周富貴招認的話，也不信他有弄到蠱蟲的本事。
虞靖軒道：“我會派人細查這一年發生的事，回府後你要自求多福了。”
崔華卿：“……”
還真是冷漠，聊一聊心中想法都不肯。
也不知他的性子就是這樣一板一眼，還是癱了後變的。
她眉間的紅痣妖冶的豔麗兩分，嘴角勾了勾，隨後扣住滾動的輪椅。
“二叔，就這麼回去，日後怕是沒機會再來給你瞧病，今個兒你幫了我，我也不白拓你人情，我幫你看下腿。”
虞靖軒：“……”
他很抗拒，不說他那腿如今瘦弱無力難看如柴棒，就那上面的青筋也恐怖的嚇人。
“男女授受不親。”
崔華卿冷哼，說得好像她沒男人，要上杆子去占他便宜似的。
她還不是看在虞二爺有用，想長久牽扯利益。
“你不讓我看腿，我怎麼給你瞧病？還是二叔不信我中的腹子蠱是自己清除的？”
廖婆子在一旁幫腔道：“虞二爺不必顧及這些，大夫眼裏無男女，我們姑娘確實懂醫術。”
虞靖軒還是覺得別扭，皺着眉頭，“把脈切不出來？”
“若是把脈就能治病，二叔也不至於癱瘓這麼久了。”
崔華卿語氣不好，硬邦邦的，小臉揚着，小眼神不屑地瞥着，大有你不識好歹的樣子。
虞靖軒：“……”
這女人說話還真直接，句句往人肺管子上扎。
崔華卿：“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就躺下，我就瞧瞧你雙膝以下的部位。”
虞靖軒就是不信她會解蠱！
這些年他是對苗裔族做過了解的，若說養蠱蟲，苗裔族嫡系的人都會。
但若說解蠱，唯有神女一人會，所以這等害人的東西一旦下到對方身體裏，等同於被神女控制。
這種危害強過世間任何毒藥，絕對不能讓它留存於世，所以九年前皇上下令滅了苗裔一族。
由太子親自帶兵殲滅。
眼下崔華卿如此堅持，他面上神色不變，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崔華卿到底是誰？
可她絕對不是苗裔族神女，年紀對不上。
這一次他沒有再拒絕，因爲他想看看，崔華卿到底能否解他的蠱。
墨書抱起他躺在床上，身上蓋了涼被，只露出膝蓋以下的小腿部位。
一切打理好，崔華卿上前查探。
哪怕崔華卿心裏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看到雙腿上散布如蛛網的血管還是擰了一下眉頭。
那些猙獰的血管漲鼓在表皮下，像是吸附在樹幹上的藤，什麼時候樹幹被吸光了營養他們才會死去。
如今虞靖軒的雙腿就是這樣，那些血管肆無忌憚的從腿窩處向下蔓延，已經快要延伸至腳踝處。
崔華卿只看了一眼便叫人合了帷帳。
她在廖嬤嬤耳邊耳語了幾句，隨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這幾味毒蟲草藥可都齊全？”
“姑娘放心，這些年用得量少，這幾味都有貨。”
崔華卿心中有數，隨後轉過身。
虞靖軒已經被重新抱回輪椅上。
“二叔，你該慶幸信了我，幫了我，否則，你的腿再過半年便無藥可救，會慢慢腐爛壞死，屆時你若想保命就得砍掉下肢。”
虞靖軒蹙着眉頭看着她，對她的話不做評定。
墨書着急道：“那還能治好不？”
“自然，若我出手，二叔的腿最多十日，便可恢復知覺。”
虞靖軒的眉峰瞬間跳了跳，這女人當真能解蠱蟲？
她可知暴露了這項本事，面臨的是什麼處境？
墨書聽到能解蠱，激動的不行。
“你說是真的？二爺真的能站起來了？”
“恢復知覺確實離站起來不遠了，但是到時候能恢復幾成，就要看二爺自己了，畢竟他癱了太久。”
虞靖軒緊了緊拳，壓下心底的激動。
五年了，第一次聽到自己還能站起來的消息，但他沒有忘記叮囑。
“墨書，我的腿能恢復這件事，不可泄露出去。”
“爲什麼啊爺，您能恢復，就能重返朝堂，於國於家都是天大的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