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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眼前是醫院那熟悉的灰白色天花板,姜芷檸又回到了從前的那間病房。
窗外夜色已深,像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沉甸甸地壓在人心頭。
此時此刻,她只覺全身上下都泛着難以忍受的疼痛,像是被重物狠狠碾壓過,身上多處都被打上了石膏固定起來,稍微一動就疼得她倒吸涼氣。
“醒了?”商時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嗓音有些沙啞。
姜芷檸緩緩轉過頭,就看到商時序坐在床邊,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一臉疲憊。
他像是在身邊照顧了她許久,可落在她的眼中,不過是惺惺作態,平白得讓人惡心。
商時序被她的厭惡的眼神刺痛:“檸檸,醫生說你有腦震蕩,身上也有幾處輕微的骨折,但休養一段時日就好了。”
“你別怕,我會讓人好好照顧你的。”
姜芷檸聽着他的話,心裏卻冷笑連連。
休養一段時日就好了?這話說得倒是輕鬆,可她失去父母的痛苦,又怎麼能休養一段時日就好呢?
曾經他也說過,會照顧她一輩子,可現在她的父母失去的生命,她自己遍體鱗傷,她心裏的創傷,這輩子都無法愈合!
他的話,她不會再信了。
姜芷檸將頭偏向另一側,緊緊咬着嘴唇,不願再看他一眼。
她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會不管不顧地跟他拼命。
可她心裏清楚,她不能這麼做。
她還要爲父親母親報仇,不能像白天那樣沖動行事,到頭來除了一身傷,什麼也得不到,只是徒勞無功。
病房裏安靜得可怕,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汽車鳴笛聲,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好半晌,商時序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開口道:“檸檸,白天你太沖動了。”
姜芷檸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卻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咬着下唇,唇瓣都被咬得泛白。
商時序繼續說道:“漪然是林氏集團董事長唯一的女兒,從小保鏢不離身,你心裏難過我理解,但不能如此和她硬碰硬。”
姜芷檸聽到這話,心裏像是有團火在燒,燒得她五髒六腑都疼。
她向來知道這個商時序是理性了,所做過最不理性的事,就是當初一意孤行,選擇和她在一起。
冷靜下來的她自然能想明白這一切,可在那樣的情況下,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父母的離世被那樣輕描淡寫地說出來,林漪然擺明了是故意刺痛她。
“呵,所以呢?”姜芷檸忍不住冷笑,她猛地轉過頭,死死地盯着商時序,眼睛裏滿是憤怒和恨意,“我就應該繼續對着仇人強顏歡笑?”
“商時序,我沒辦法做到你這麼理性,我知道你打着爲我好的旗號,瞞着我做了許多事。”
“可我現在告訴你,我不需要!”她聲音陡然提高,淚水也順着臉頰流了下來,“我只想要我的爸爸媽媽能活過來,我想要你和林漪然都去死!”
商時序心頭顫動,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任何的解釋,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末了,他手機提示音響起,是林漪然發了一條消息。
他匆匆看了一眼屏幕後,眉頭緊緊皺起,再抬頭時他聲音盡量輕柔:“檸檸,你好好休息,明天會有人來接你去參加婚禮。”
“你放心,明天就是最後一天,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姜芷檸呼吸一滯,什麼所謂的交代她統統不在意,她最在意的人都已經離她而去了。
可要她去參加商時序和林漪然的婚禮,還真是會殺人誅心。
甚至不等她開口拒絕,商時序就已經斬斷了她的後路。
男人揉了揉脹痛的額角:“檸檸,婚禮你必須去,這由不得你。”
姜芷檸諷刺一笑,早已淚流滿。
是啊,在這兩個所謂豪門世家面前,她從來都沒有選擇的能力。
終究是她癡心妄想,竟然還以爲他們是上天注定的一對,真是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