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生怕主子走火入魔。
小心又小心的觀察自己主子身體的變化。
可季安之一直在低頭清理白骨上的泥,並未有太多反應。
一滴雨落下。
下一瞬,無數雨滴從天而降。
落在季安之滿是泥濘的手上,還有地上的白骨上。
丹心剛想說讓小姐回去。
但季安之卻猛的站起身來!
“走吧。”
丹心不解,“這屍骨?”
“不要了。”
丹心:“?”
她不明白,但主子說什麼她就聽什麼。
楊嬤嬤很茫然。
大小姐要找夫人的屍骨,怎麼找到了,反而不要了?
季安之走向楊嬤嬤,“你兒子女兒一家人就在京都城外二十裏徑山鎮,拿着錢,便別再回京都。”
丹心將一袋錢甩進楊嬤嬤懷裏,語氣不善,“我們小姐心善,饒你一命。”
楊嬤嬤眼眶溼潤,沖着季安之的背影跪地一拜。
她本是想報恩。
終究還是傷害了大小姐。
她沒臉再待在這兒。
……
芙蓉苑。
‘女鬼‘半夏幽怨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梳子,慢悠悠梳着自己一頭糟亂的黑發。
嘎吱——
門開了。
季安之和丹心從外面走了進來。
兩人皆是渾身溼漉漉的。
半夏幽怨的表情化作擔憂,“小姐可是找到了夫人的……”
“那不是。”季安之聲音淡淡,“不是我娘。”
方才。
她也以爲那是她娘的屍骨。
直到大雨落下,洗清白骨上的泥土。
小時候,她娘因爲劈柴不小心弄斷了右手的小拇指。
可這白骨十指俱全。
丹心恍然大悟,難怪小姐說不要了。
她差點以爲小姐承受不住,人瘋了。
半夏將頭發甩到身後,“主子,屬下從季業霆嘴裏套出話來。”
半夏將季業霆的話原原本本復述給了季安之。
季安之眸色深邃,“季青雲,季扶搖,還有季若歡?”
“是。”
“暗網雖然查到當初阮清清將我娘帶去了阮家,往後便什麼也查不出。”季安之指尖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用一家人的性命威脅?呵。”
她可不信。
曲雲竹很美,在雲縣那樣窮鄉僻壤的環境下,她不施粉黛卻貌美驚人,她身上總散發一股溫柔的氣息,烹茶插花看書作畫。
那時候季安之時常在想,爲什麼曲雲竹會看上季業平這樣無能的懦夫?
後來她逐漸長大才知道。
曲雲竹自小在家中便不得寵,外祖父一家重男輕女,早早便將曲雲竹嫁人換彩禮。也因此,母親不喜和外祖父家有來往。
自從生下她和哥哥,更是,從不往來。
不對!
如果娘不得寵,那爲何會烹茶插花?爲何會習字作畫?
她因穿越而來,自小便看的懂字,她學過行楷,也練過篆書草書,看這些字不在話下。
可!
曲雲竹不受寵啊!
她不受寵爲何會這些?
她居然忽略了這麼重要的線索!
“丹心!給丹青傳消息,查曲家!事無巨細!”
丹心見季安之一臉嚴肅,立刻變得認真起來,“是!”
半夏眉頭緊蹙,“小姐想到什麼了?”
“我心中有一猜測,但需要證實。”季安之道,“季業霆雖將阮家供了出來,但很明顯,阮家背後還有人,阮家只是一個媒介。”
半夏:“季家後院那屍骨不是夫人的,但季家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件事情,那人爲什麼要給一具假屍?目的又是什麼?”
“阮苛背靠大皇子,明齊皇帝纏綿病榻,如今尚未立儲,三位皇子暗中爭鬥不斷。雖說朝堂與我們無關,可牽連夫人一事,主子可否讓屬下動手?”
“可。”季安之點頭,“季業霆本以爲靠上阮家便能一帆風順,明德帝最看重忠義之人,他便打着這樣的幌子坐上光祿寺卿的位置,他在朝中不拉幫結派,光明磊落。”
“背地裏卻讓季扶搖有意接近大皇子。”
“反正這朝堂早就亂成一鍋粥了,那就往裏頭多加些屎,讓他們喝了。”
半夏嘴角抽了抽。
雖說話糙理不糙……
算了。
“屬下這就去辦。”
……
安排好一切,季安之準備吹滅蠟燭。
可她嘴角勾起,停止吹滅蠟燭的動作。
窗外人影一動。
轉瞬間,一身影靠在屏風旁。
男子一身束腰玄衣,一頭銀發半束在腦後,其餘一半披散在後背,發絲細長,直到腰間。
如果不看他的臉,光看這一米八多高的身子和氣度。
可謂十分神秘。
可……他長相實在普通。
季安之回頭便看到那人,語氣染上些許恐懼,“又來殺我?”
謝無恙眉頭微挑,恭敬道。
“季姑娘是屬下主子的未婚妻,往後更是屬下主母,屬下不敢。”
雖說是恭敬,可他眼底分明就是饒有趣味。
聞言。
季安之鬆了口氣,臉上染上些許怒意,“既然如此,你爲何半夜闖我閨房?不怕你主子責罰你?”
謝無恙挑眉,“屬下是來告訴季姑娘,陛下已讓欽天監觀測吉日。”
“後日,便是您和我們世子的婚期。”
季安之:“?”
去他奶奶個大爺。
她可是看過,這一個月以來都沒有吉日!
她眼底滿是錯愕,“這就定好了?”
見她如此模樣,謝無恙嘴角上揚。
“世子殿下快不行了,安國公實在是沒法才主動求上陛下。”
算算時間,她已用針法封穴十日。
確實需要盡快得到冰蓮。
季安之怯懦的看向謝無恙,小聲嘟囔,“我知道了。”
這男人似乎專門來告訴她這件事情。
本以爲事情了了,此人也該走了。
可這人卻朝她靠近。
他身子本就高,微微俯身,嗓音低沉,“主子讓屬下告知主母,十年前,季家的馬車並未去安國公府。”
季安之:“!”
這是她和楊嬤嬤的談話!
他怎麼知道!
以丹心的身手,五十米外有人她都能知道!
耳畔只覺得溫熱瘙癢,季安之低下頭,“你,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謝無恙眼眸微動,目光落在季安之潔白的耳後。
與她面容蠟黃的模樣形成對比。
果然……
“季姑娘聽不懂無所謂,但殿下要給季姑娘一個好東西。”謝無恙往後退了半分,“阮尚書的妻子在白雲庵帶發修行,你想要知道的,可以去問她。”
季安之眸色一閃。
在抬頭,那人卻已經消失不見。
她嘴角上揚。
方才他說話時,她的目光便停留在他細長精致的脖子上。
喉結滾動僵硬。
人皮面具嗎?
一個下屬這麼囂張?
……
翌日。
昨夜的雨下了半夜,今日一早才停。
但不妨礙,季業霆好起來了。
他認爲自己可以感化‘女鬼‘,心中害怕的情緒蕩然無存。
雄赳赳氣昂昂的去上朝。
季家。
季安之笑看着來人,“若歡妹妹今日怎有空來我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