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黃慢吞吞地挪到門邊,看了看那個相對於它龐大龜殼而言顯得有些“精致”的門洞,綠豆眼裏閃過一絲猶豫。它努力側了側身子,試圖找到一個合適的角度擠進去,但寬度顯然不夠,強行進入恐怕會卡住,或者……把門框撐裂。

它小心翼翼地先將一只前爪探入門內,然後是腦袋和脖子,但寬闊的背甲卡在了門框邊緣,進退不得,只能以一種滑稽的姿勢半掛在門口。

大白的情況就更“嚴峻”了。它只是稍微靠近門洞,那身流轉着金屬光澤的銀白毛發和自然散發的、即便收斂後也依然存在的淡淡庚金銳氣,就讓冰質的門框表面發出細微的“咔嚓”聲,出現了幾道發絲般的裂紋。它琥珀色的眼眸看了看門洞,又估量了一下自己矯健卻絕對龐大的身軀,很明智地停在了門外,只是將巨大的腦袋微微低下,從門上方“俯瞰”着屋內,喉嚨裏發出一聲低沉的、帶着點無奈意味的咕嚕。

小孩哥在冰屋裏等了一會兒,發現只有自己的小腦袋從門口探出來,大黃卡在半路動彈不得,大白幹脆連門都進不來,只有個威嚴的虎頭在門上方投下巨大的陰影。

“哎呀!你們怎麼不進來呀?”小孩哥從屋裏鑽出來,看着卡住的大黃和“望門興嘆”的大白,小臉上寫滿了不解,“門不是挺大的嗎?”

大黃:“……” (小祖宗,門對您來說是挺大,對吾等而言……)

大白:“……” (沉默是金,但門框可能要碎。)

小孩哥繞着門口轉了兩圈,戳了戳大黃卡住的龜殼邊緣,又仰頭看了看大白那巨大的虎頭,忽然眼睛一亮,雙手一拍:“對啦對啦!你們進不來,是因爲你們太大啦!那你們可以變小一點呀!變小了就能進來啦!裏面可暖和可好玩了!”

“變小?”大黃艱難地扭過脖子,綠豆眼裏充滿了茫然。它活了無盡歲月,身軀隨着修爲和年齡自然增長,早已習慣了這龐大如小山丘的體態。變小?這個概念對它而言,如同“讓湖水倒流”一樣陌生且……似乎沒必要?它的天賦神通在於控水御冰、防御推演,大小變化之術……好像並非水系生靈的常見路數?至少它沒特意學過。

大白聞言,也低下了巨大的頭顱,琥珀色的豎瞳裏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清晰的困惑。作爲稟賦庚金殺伐的先天之靈,它的強大與威嚴,一部分就體現在這具充滿力量感與壓迫感的軀體上。變小?那豈不是……削弱自身?而且,怎麼變小?它是銳金之氣所鍾,聚則成形,散則爲氣,但那是戰鬥時的變化,要它主動將完整的化身之軀維持在一種“弱小”的形態?這觸及了它的知識盲區和……某種奇怪的尊嚴感?

一龜一虎,兩位在各自領域都堪稱古老的先天生靈,此刻竟因爲孩童一句天真爛漫的提議,陷入了同步的、呆滯的面面相覷之中。

怎麼……變小?

他們一個擅長水系法則與防御,一個精通庚金殺伐與銳氣,但“將自己等比例縮小”這種精細操作……好像,真的,不會啊!

這感覺,就像一個頂級數學家和一個武器大師,突然被要求表演穿針引線繡花,技能點完全沒加在這上面!

小孩哥看着他們倆大眼瞪小眼(雖然眼睛大小差距懸殊),一副“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麼”的懵懂樣子,忍不住催促:“快點呀!快變小嘛!就像……就像把大魚變成小魚那樣!很簡單的呀!”

很簡單?哪裏簡單了!大黃內心無聲呐喊。大白則是甩了甩頭,試圖理解“大魚變小魚”這個比喻,但思維依舊卡在“如何安全無害且可控地壓縮自身本源形態”這個高深課題上。

就在這一龜一虎相對無言,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尷尬,天穹之上,那顆似乎永遠在關注此地的北辰星,再次極其輕微地閃爍了一下。

這一次,沒有浩瀚的星輝垂落,沒有指引的柔光。只有兩道比發絲還要纖細、幾乎無形無質、卻又帶着某種“不容置疑”意味的銀色星痕,以超越感知的速度,悄然劃過天空,精準地、輕柔地點在了大黃和大白的眉心正中。

“咦?”小孩哥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忽然定住不動的一龜一虎。

大黃只覺得眉心一涼,一股極其溫和卻又浩瀚無匹的力量瞬間流遍全身。這股力量並非強行改造,而更像是一種引導或授權,將它體內某些關於“形態”、“大小”的沉睡本能或潛在法則悄然“激活”並“簡化”。一個清晰的、如同本能般的“縮小”意念浮現在它腦海,仿佛它天生就會。

大白的感覺更奇妙。那點星痕落入眉心,它周身的庚金銳氣非但沒有被壓制,反而變得更加凝練內斂。一種關於“聚散由心”、“大小如意”的玄妙道韻自然而然地被它理解並掌握,仿佛這本就是它庚金之道的一部分,只是之前從未被發掘或需要。

下一刻,在小孩哥驚訝的注視下,兩位“大塊頭”的身上同時泛起了柔和的光芒。

大黃那卡在門框上的龐大身軀,如同水中的倒影被輕輕攪動,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均勻縮小!小山般的龜殼迅速變得只比磨盤大一點,然後是臉盆大小,最後定格在……大約尋常臉盆再大兩圈的尺寸!四肢和腦袋也等比例縮小,看起來就像一只……嗯,略微豐腴、但絕對稱得上“玲瓏”的深青色水龜!綠豆眼依舊,但放在這縮小的身軀上,顯得格外圓溜可愛。

大白的變化更具沖擊力。那威風凜凜、銀光閃閃的巨虎身軀,仿佛被無形的巧手輕輕揉捏,流暢地收縮、凝練。幾息之間,一只身高只到孩童大腿、身長不足五尺、通體依舊銀白毛發、但線條更加精致流暢、琥珀色眼眸圓溜溜的“大白貓”(或者說小型白虎)就出現在了原地!它額頭的暗金“王”字依舊清晰,卻少了幾分懾人威壓,多了幾分神駿可愛。它似乎還沒適應新的視角和身體平衡,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明顯小了好幾號的、但爪尖寒芒依舊的爪子,又抬頭看了看變“高”了許多的小孩哥,琥珀色的眼眸裏充滿了極致的茫然與震驚,整只虎(貓)傻在了那裏,仿佛世界觀受到了重塑。

小孩哥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哇——!!!變小啦!真的變小啦!大黃你好可愛!大白你變成大貓咪啦!太好啦!”

他沖過去,一把抱住了還在茫然中、身體僵硬的大白(小型版),開心地蹭着它那變得更容易埋進去的、暖洋洋軟乎乎又帶着冰涼順滑觸感的皮毛。“大白你現在好軟好可愛!抱着真舒服!”

大白(小型版):“……” (吾……吾之威嚴……吾之形態……發生了什麼?)它僵硬地任由孩童抱着,琥珀色的眼瞳直直地看向同樣縮小了、正低頭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嬌小”四肢和龜殼的大黃。

大黃(小型版)也處於懵圈狀態。它嚐試着動了動縮小後的爪子,又伸了伸脖子,感覺……意外的靈活輕盈?就是看世界的視角變低了好多,有點不習慣。它抬頭,和傻掉的大白(小型版)目光相撞,兩只縮水版的先天生靈,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款的不可思議和“我是誰?我怎麼突然就會了?” 的震撼。

這北辰星……是不是有點太“體貼”了?連這種“非戰鬥技能”都直接打包贈送,還瞬間精通?

小孩哥才不管他們心裏的驚濤駭浪,抱着變小的、毛茸茸暖乎乎的大白,又招呼着小巧玲瓏的大黃:“快!快進來!現在肯定能進來了!”

他率先鑽回冰屋。變小後的大黃這次毫無阻礙,輕鬆踱步而入,甚至覺得門洞有點寬敞。變小的大白被小孩哥半拉半抱地拖了進去,進入屋內後,它依舊有些魂不守舍,蹲坐在冰涼的地面上,低頭看着自己那明顯小了好幾號、卻依舊能感覺到蘊含恐怖力量的前爪,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或者說呆滯)。

冰屋內,因爲兩位“建築工”體型的急劇縮小,空間頓時顯得無比寬敞,甚至有點空曠。

“看!現在多好!”小孩哥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手,看看左邊憨厚可愛的小水龜,看看右邊神駿卻呆萌的小白虎,只覺得自己的“家”更加完美了。“以後我們就都住在這裏啦!我睡中間,大黃睡這邊,大白睡這邊!”

他跑到冰屋一角,那裏鋪着之前剩下的、被大白用庚金之氣處理得異常光滑平整的冰磚,算是他的“床”。他又指揮着大黃和大白在另外兩側“安家”。

大黃(小型版)默默爬到自己那處角落,趴下來,感受着縮小後身體的輕鬆感,心情復雜。好像……也不壞?至少活動方便多了。

大白(小型版)依舊有些恍惚,被小孩哥推到另一個角落,它便順勢趴下,將下巴擱在前爪上,琥珀色的眼眸望着冰屋圓窗外流淌的星輝,眼神放空,還在消化“吾竟能變得如此……小巧”這個事實。

小孩哥卻興奮極了,在寬敞的冰屋裏跑來跑去,規劃着哪裏可以放他的“寶貝”(那顆萬古青桑之實),哪裏可以做個架子放魚竿,哪裏可以開個小天窗……

忙活累了,他終於鑽進冰磚“床”和被大白皮毛(掉落的?幻化的?)鋪成的柔軟墊子之間,舒舒服服地躺下,左邊是縮小後像個大暖水袋一樣可靠的大黃龜殼,右邊是變小後更像超大號暖手寶、毛茸茸熱乎乎的大白。

“晚安啦,大黃。晚安啦,大白。”他含糊地說着,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嘴角帶着滿足的笑意。

冰屋內,星光透過冰窗,灑下朦朧的光暈。

大黃(小型版)輕輕闔上眼,守護的職責從未改變,只是視角不同了。

大白(小型版)終於從呆滯中略微回神,它抬起頭,看了看身邊熟睡的孩童,又看了看對面角落裏氣息平和的大黃,再低頭看看自己……最終,它也緩緩趴伏下來,將腦袋埋進前肢,閉上了那雙圓溜溜的琥珀色眼眸。

威嚴?殺伐?龐大的身軀?

此刻似乎都不那麼重要了。

這個小小的、由他們親手建造的冰屋,這個靠在一起便能感受到彼此溫暖與呼吸的小小空間,這種被需要、被依賴、甚至被“設計”進一個“家”的感覺……

好像,真的不賴。

冰屋外,北辰星溫柔閃爍,仿佛一位慈祥的長者,含笑注視着這座由童真、笨拙、星辰之力與先天神通共同構築的、溫暖而奇妙的“家”。

而新的、充滿趣味的“變小”生活,才剛剛開始。不知道明天,適應了新體型的一龜一虎,又會和小孩哥一起,玩出什麼新花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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