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東海，青菡取出一枚玉簡遞向宗長臨，指尖微頓，上面刻着三組數字——正是其他時光蝶靈的三圍。
“之前說要做衣服……”
宗長臨接過玉簡，隨即招來一只達搭鴿，將玉納入達搭鴿的鳥嘴之中，並喂予一顆靈果作爲酬勞。
他拍拍達搭鴿的鳥背：“去吧，送它到某某織衣師手中。”
達搭鴿銜起玉簡，振翅沖入雲霄，轉瞬消失在暮色深處。
“他們要多久才能做好？”司清翌懶洋洋地靠在岩壁上，手中把玩着一株不知名小草，笑得漫不經心。
“有你的時間沙漏，只需三個多月。”
司清翌將小草夾在耳後：“她們養我長大，連一件像樣的衣裳都沒穿過，也不知道這次見我回來給她們帶了百件衣裳，該有多麼驚喜。”
司清翌望了一眼青菡：“青姨，她們會喜歡的，對吧？”
“她們會的，你給她們帶什麼她們都會喜歡的。”
“那就好。”
宗長臨見狀挑眉；“走吧，織衣需要一些時日，我們正好趁此遊歷。”
離開東海的第二日，四人踏入了“忘川鎮”。此地並非地圖上所繪，而是司清翌憑着對時間的直覺拐進了一條被迷霧籠罩的山道。霧氣濃重，帶着一股古怪氣味。
“這地方，有問題。”君潯璟停下腳步，手已按在劍柄上。他周身的空氣溫度驟降，呼吸間帶出一縷縷白霧。他的體質對周遭的異常能量最爲敏感，此處的靈力混亂不堪，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不適感。
青菡靠近司清翌：“是時間亂流，這裏的時空極其不穩定，你們小心些，千萬別被卷入其中，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司清翌走在最前面，手中把玩着那株從東海帶來的小草，草葉在他指尖變換着顏色，從青翠到枯黃，又從枯黃回到青翠。
他回頭，對衆人笑道：“怕什麼，時間亂流而已，這可是我和青姨的地盤。”
話音剛落，小鎮的輪廓在迷霧中顯現。這是一座尋常小鎮，青石板路，木質閣樓，甚至能聽到隱約的叫賣聲。小鎮尋常，街上的行人就不尋常。一個老婦一步跨出，身影卻在原地留下數道殘影。而一個孩童正在追逐另一個孩童，其動作卻慢得如同靜止，那兩張臉上的喜悅被無限拉長，看得人心底發毛。
“這就是時間錯亂？”宗長臨看着一個茶館裏，茶水從傾倒的茶壺中飛出，在空中凝成水珠，而那倒茶的店小二，臉上驚愕的表情也凝固了。
青菡頷首：“他們的時間流速不一樣，有的快，有的慢，有的甚至停滯了。”
這時，司清翌的臉卻白了。他聽到尖銳的嘶鳴，那聲音像一根針，不停地亂扎他的識海。
這該死的噪音，像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噬他的神經。過去、現在、未來……全都擠在一起，扎得我好疼。
“呃……”他悶哼一聲，扶住一旁的牆壁，指尖的草瞬間枯萎，化爲飛灰。
青菡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君潯璟則將手掌按在對方滾燙的額頭上。
“我沒事，讓你們……”司清翌勉強笑了笑，話未說盡，他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無數破碎的畫面涌現。
他看到一個女子依靠在樹梢上，吃着靈果，笑容恬淡，發絲在風中輕揚。那是蝶靈綠浮，在過去的時間線裏。
可轉瞬之間，畫面突變。綠浮立於妖獸屍骸堆積的山谷，她的周圍是青菡、花羽……所有的時光蝶靈都在。她們身影如薄霧般透明，正一點點被時間風化。她們嘴角都帶着笑，仿佛在對他告別，可那笑容裏藏着無法言說的悲涼。司清翌的心猛地一沉，窒息般的痛楚從胸口蔓延至四肢。
這是未來嗎？不，這不是真的，他不願相信。求你們了…你們不要消失…你們是我唯一的家。停下…求你了，停下！別再讓他看了…他不要知道她們的未來！他只想記住她們現在笑着的樣子！爲什麼…爲什麼他控制不了？他不是是時間神的兒子嗎？爲什麼連自己想守護的安寧都留不住？他是誰？他現在在哪裏？這一秒是真實的嗎？下一秒他會不會就老去，或者變回那個襁褓中的嬰兒？
好亂，一切都好亂，他是不是要瘋了？
救救他，誰來……
“不，不要。”他低吼一聲，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恐懼如寒流般灌入骨髓，憤怒與無力在他體內沖撞，撕扯着他的理智。
“轟——”
一股狂暴的時間之力不受控制地從他體內爆發出來，以他爲中心，無形的波紋猛地擴散開來。
快進的老婦瞬間靜止，慢放的孩童突然加速沖了出去，空中凝固的茶水猛地潑灑而下，淋了凝固的店小二一頭一臉。
整個忘川鎮的時間流速，因爲司清翌失控的力量，被強行拉向了同一個頻率——混亂。
“司清翌，冷靜點！”君潯璟大喝，試圖引動天地寒氣，劍還未出鞘，霜氣已自劍柄蔓延，凝成一道冰鎖虛影，直撲司清翌周身躁動的時間之力。可那狂暴的時之亂流豈是尋常寒霜可鎮？冰鎖觸及司清翌周身的瞬間，便發出刺耳的碎裂聲，寸寸崩解，化作漫天冰塵。
君潯璟垂眸，手不自覺攪在一起。他能做什麼？冰封千裏？他的冰還是太弱了，封不住時間。他的劍亦是如此，斬不斷這時間亂流。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將冰凰神脈催動至極限，劍鋒劃地，冰層蔓延至司清翌腳下，將他困於其中。司清翌仍在掙扎，眼中赤紅未退。
“司清翌，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拜托了，快醒過來！”君潯璟單膝跪地，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聽得到，他聽得到，他聽到君潯璟在叫自己。他的聲音好冷，可又好穩。可他好怕，怕她們消失，怕自己失控，怕這力量把他吞噬……
可君潯璟他在叫自己，他說拜托自己醒來。
司清翌的意識在混沌中掙扎，他似乎看見君潯璟蒼白的臉，看見他劍上滴落的血，看見他眼中那從未有過的擔憂。
青菡飛身而起，就在她騰空的刹那，她的身形開始虛化，化作點點光斑，繼而凝聚成一只青色蝴蝶，那是時間蝶靈最本真的形態。她的翅膀每一次扇動，都帶起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漣漪，將周圍失控的時間亂流稍稍推開，爲司清翌撐起一方安寧。
她的聲音直接傳入司清翌的識海：“清翌，看着我。那些都是假的，是幻影。閉上眼，感受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這才是真實，是此刻，是你存在的證明。我們愛的是你這個人，與你是不是主上的孩子無關，而是那個會笑、會鬧、會爲我們想做一件新衣的——司清翌。”
“回來吧，清翌。”
這道聲音不像君潯璟那般冷冽，像春夜細雨，是無數個他幼時蜷縮在蝶翼下入眠的夜晚，溫柔而熟悉。
司清翌顫抖的身體，在這道意念傳入的瞬間，微微一滯。他緊閉的雙眼下，眼珠劇烈轉動，仿佛在掙扎着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掙脫。
青姨，是青姨的聲音。她說…那些是假的？可他看到的，那麼真。可…可她們現在在哪裏？她們會消失…但她說，他是司清翌。心跳……對，心跳……他能感覺到……一下，又一下…
司清翌緊閉的雙眼，終於緩緩睜開了一條縫隙。
“……抱歉。”他聲音沙啞道。
青菡重新化爲人形，眉頭緊鎖：“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盡快離開。”
司清翌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看着自己微微顫抖的手。
四人快步朝小鎮邊界走去，當他們走出忘川鎮的邊界，身後的迷霧轟然散去，露出的是一片荒蕪的亂葬崗。
在他們看不見的角落，一個身披黑袍的人從陰影中走出，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低聲呢喃：“時間的孽畜，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四人一路無言，直到寒風撲面而來，才將那令人窒息的混亂感稍稍吹散。
司清翌攏了攏衣領，那場混亂帶來的後怕似乎還殘留在骨髓裏。
君潯璟走在最後，一路上他的目光總不自覺地飄向司清翌的背影。自忘川鎮之後，那人便收起了往日的漫不經心，沉默得有些反常。他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此後，他們便不再急於趕路，而是順着山河脈絡一路西行。他們穿過層巒疊嶂的雲嶺，渡過煙波浩渺的江流，曾在古寺檐下聽一夜鍾聲，也在荒原篝火旁守過黎明。
起初，司清翌仍時常沉默，忘川鎮那一夜的失控像一道深痕刻在心底，他總在夜裏反復思量，那難以名狀的情緒在胸中翻涌，但時間終究是最好的良藥。
司清翌的心情也如這旅途一般，漸漸明朗起來。他會用時間之力讓一朵花在瞬間綻放又凋零，只爲逗青菡一笑。也會在君潯璟練劍時，悄悄放慢周遭的時間流速，讓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劍意的流轉。
君潯璟依舊冷面少言，卻在司清翌貪玩跌入溪水時，默默遞上幹爽的外袍。在風雪夜宿時，不動聲色地將火堆撥旺，移至他身側。
宗長臨看在眼裏，只輕嘆一笑：“這趟遊歷，倒像是來治心病的。”
某日，他們行至一座臨江的小鎮。正值上元佳節，鎮上張燈結彩，人聲鼎沸。江面上漂着一盞盞蓮花河燈，岸邊孩童嬉鬧着放飛孔明燈，天燈載着心願搖搖晃晃升入墨色天幕。
“好熱鬧。”司清翌立在橋頭，望着滿眼璀璨，輕聲感嘆。他自幼與蝶靈居住在元空古境，何曾見過這般人間煙火。
君潯璟站在他身側，平日裏冷峻的眉眼在燈火映照下也添了幾分柔和。他瞥了眼司清翌，見他眼中映着萬家燈火，亮得驚人。
“想去看看？”
司清翌回頭：“想！”
兩人便匯入人流，宗長臨與青菡則遠遠跟在後面，給他們留出空間。
他們穿過掛滿彩燈的街巷，司清翌像個初見世面的孩子，對什麼都好奇。他駐足在一個糖人攤前，看老師傅用糖稀吹出栩栩如生的蝴蝶，繼而又對着一盞花燈蹙眉思索。
“這個謎底是風。”君潯璟瞥了一眼燈上的謎面，低聲說道。
司清翌挑眉：“喲，看不出你還懂這個？”
君潯璟別過臉：“……閒書看得多。”
司清翌笑着去解那花燈，卻不料另一只手也同時伸了過來。他抬眼，對上一個少年挑釁的目光。
“這燈，我先看上的。”少年揚了揚下巴。
司清翌也不惱，懶洋洋笑道：“巧了，我也喜歡。”
兩人僵持不下，攤主爲難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君潯璟皺了皺眉，正要開口，司清翌卻攔住他，對那少年道：“要不我們比試比試？誰贏了，這燈就歸誰。”
少年嗤笑：“比什麼？”
司清翌眼珠一轉，指向天邊一盞剛剛升空的孔明燈：“就比誰能讓那盞燈先飄過那座石塔。”
少年不屑：“這有何難？看我的。”他立刻從懷中掏出一枚符籙，顯然是加速符，就要擲出，卻被司清翌制止。
“慢着。”司清翌搖頭：“用靈力多沒意思，就憑我們自己。”他從路邊攤販處買來兩把蒲扇，遞給君潯璟一把，自己留一把。
兩人相視一眼，默契十足地朝着那孔明燈的方向用力扇動起來。江風本就微弱，兩把蒲扇扇起的風雖小，卻恰好推着那盞搖搖晃晃的孔明燈，一點點向石塔飄去。
少年傻了眼，看着自己手中的加速符竟不知該不該用，而他身後跟着的仆從們更是面面相覷。
“快，再用力點。”司清翌笑着催促君潯璟。
君潯璟雖覺此舉荒唐，卻還是依言加大力道。他扇出的風帶着一絲涼意，與司清翌扇出的風交織在一起，竟真的讓那盞燈速度加快，率先飄過了石塔。
“贏了！”司清翌歡呼一聲，轉身看向君潯璟，眼中滿是喜悅。
君潯璟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隨即又恢復了那副冷淡模樣，輕咳一聲道：“不過是湊巧。”
司清翌卻不管他，轉身從攤主手中接過那盞花燈，得意地在少年面前晃了晃：“承讓了。”
少年悻悻然，帶着仆從灰溜溜地走了。
司清翌這才將花燈遞給君潯璟：“喏，你的。”
君潯璟一愣：“給我？”
“怎麼，不要？”司清翌挑眉。
君潯璟沉默片刻，伸手接過，低聲道：“……要。”
兩人提着花燈，漫步至江邊。遠處，宗長臨與青菡正含笑望着他們。
司清翌望着江面上點點漁火，忽然輕聲道：“君潯璟，你說，如果時間能停在這一刻，該多好。”
君潯璟側頭看他，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將手中的花燈與司清翌的並排放在一起。
司清翌望着遠處並排漂遠的兩盞花燈，心頭忽地涌上一絲怯意。這樣的熱鬧，這樣的笑，他能擁有多久？青姨她們……而宗長臨和君潯璟終究也會回到宗門。
他拽緊手中蒲扇的竹骨，側過臉，用餘光偷偷瞥向身側的君潯璟。那人正凝視着江面，唇角還殘留着一絲未褪的淺弧。司清翌的心忽然像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又酸又軟。君潯璟見狀將手中的花燈又往他那邊移了移，兩盞燈的影子在青石板上交疊在一起。
司清翌忽然伸出手，用蒲扇的扇柄輕輕碰了碰君潯璟的手腕：“喂，你看，那盞燈像不像你？冷冰冰的，卻偏要發光。”
君潯璟手腕一顫，花燈晃了晃，燈火險些熄滅。他瞪了司清翌一眼，卻沒躲開，反而低聲說：“不像，你手裏的那盞才像你，晃來晃去，不知安分。”
司清翌笑了，湊得更近了些，肩膀幾乎挨着君潯璟的肩膀：“那我們換換？”
“不換。”君潯璟別過臉，卻沒推開他，任由他蹭過來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
司清翌卻不依不饒，伸手去夠他手裏的花燈：“給我看看嘛，你這盞的燈謎我還沒猜。”
“別鬧。”君潯璟躲了一下，卻被他抓住了手腕。兩人的手指不經意間碰在一起，司清翌的指尖溫熱，他的指尖微涼。他心跳頓時漏了一拍，下意識鬆了力道，任由司清翌抽走了花燈。
司清翌舉着燈，湊到君潯璟眼前，故意晃了晃：“你看，我說像你吧？這燈謎寫着‘孤高清傲’，不就是你？”
君潯璟伸手去奪：“胡說八道。”
司清翌笑着躲開，卻不料腳下一滑，身子一歪。君潯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將他拽了回來。兩人撞在一起，兩盞花燈皆脫手，滾落在地，一盞燈火熄滅，一盞燈火未熄，反而在青石板上轉了個圈，映出兩道交疊的影子。
“沒事吧？”君潯璟扶穩他，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司清翌站穩，搖搖頭，卻沒離開他的懷抱，反而抬頭看着他，眼裏閃着狡黠的光：“沒事，多謝君大俠救命之恩。”
君潯璟這才意識到兩人靠得太近，連忙鬆開手，後退一步：“誰救你了？我是被你不小心，才……”
司清翌撿起地上好的花燈重新遞給他，指尖又碰了碰他的手心：“是是是，那這燈我們一起提着？”
兩人並肩提着一盞燈，影子在燈火下融成一道。江風吹來，司清翌悄悄將手覆在君潯璟的手背上，幫他擋了擋風：“別讓燈滅了。”
宗長臨望着兩人交疊的影子，笑着搖了搖頭，拉着青菡走遠了些。
司清翌突然湊到君潯璟耳邊，輕聲說：“君潯璟，你說，如果時間能停在這一刻，該多好。”
“時間雖不會停，但我們可以記住。”
“好，我記住了。”
後來，司清翌將那盞花燈小心收好，掛在了自己暫住的客棧床頭。那晚的煙火，那晚的江風，那晚君潯璟難得的笑，都成了他記憶裏最溫暖的一抹亮色。而這樣的溫暖，在他們後來的旅途中，還有很多很多。
三個月，不過是一次閉關的光景，卻仿佛將過往的迷茫與孤寂都洗去了幾分。這三個月裏司清翌的笑容多了，眼底的光也亮了許多。
這一日，天光澄澈，雲影徘徊。達搭鴿自天邊飛回，它一張嘴，吐出個儲物袋。宗長臨接過，儲物袋中正躺着上千件衣服。
司清翌從宗長臨手中接過儲物袋，神識一掃，有素絹長袍，有短打勁裝，有繡蝶紋的披風，也有繡雲紋的裙裾……
“真好看，她們一定會喜歡的。”
青菡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旁：“是啊，我都想象她們開心的樣子。”
司清翌轉頭看她：“青姨，我們……該走了。”
君潯璟立於不遠處，他望着司清翌，最終只道了一句：“保重。”
司清翌走上前，將手中那盞早已熄滅的花燈遞給他：“這個留着吧，就當是我送你的上元禮。”
君潯璟一怔，伸手接過，低聲道：“我會的，你有我的通訊玉簡，只要你傳訊，我必會回的。”
“好。”
司清翌又轉向宗長臨：“這些時日多謝你的照顧。”
“你這傻小子，說什麼謝，往後自己當心點。”
“知道啦，囉嗦。”司清翌咧嘴一笑。
“清翌，走吧。”
司清翌最後望了一眼君潯璟，望了一眼這片曾與他們共行的山河，然後，與青菡一同騰空而起，化作兩粒微光消失在蒼茫天際。
風中似還回蕩着他那句懶洋洋的告別：“等我回來。”
君潯璟手中緊握着那盞舊花燈，眼眸凝望遠方，久久未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