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時間神站在原地,良久,他才緩緩轉身,目光掃過身旁的幽寒夢。

他淡淡道:“幽寒夢,你身爲一個小小凡人,方才竟敢妄議神祇,以下犯上。我若不罰你,天道必會降罪於你。”

“我甘願受罰。”既然海神大人不在這神界了,那麼她受不受罰也已經不重要了。她想跟着海神大人一並去了,可不行,她死了,便真的一切都無了。

“那我就爲你降下詛咒,並罰你永世不得返回神界。”時羲指間凝出一點神力,一道豆大的神力悠悠點在幽寒夢的眉心。

“這詛咒會慢慢吞噬你的生機,直到你死去,或是……找到解除它的方法。”

時羲抬手間,一道光芒從他指間射出,沒入幽寒夢的身體。

幽寒夢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等她再次醒來時,鼻尖縈繞着一股潮溼泥土混合着草藥的特殊氣味,耳邊是細微的、類似鱗片摩擦地面的“沙沙”聲。

她猛地睜開眼,正對上一雙豎瞳,九頭蛇那顆碩大的蛇頭幾乎占據了她整個視野,瞳孔裏竟映出幾分罕見的關切。他其中一根蛇信正輕輕觸碰着她的手腕,那裏有一道若隱若現的金色紋路——是時間神詛咒留下的痕跡。

幽寒夢跌坐在地,感受着體內不斷流失的生機,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與海水混在一起。

九頭蛇見狀,問道:“你醒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幽寒夢聞言,猛地撲進九頭蛇的頸間,冰冷的鱗片貼着她的臉頰,卻比不上她體內詛咒蔓延的萬分之一寒涼。

“詛,詛咒……時間神給我下了詛咒。”她的聲音破碎得幾乎聽不清。

九頭蛇的幾顆頭顱同時僵住,豎瞳裏閃過一絲錯愕與怒意。

“海神呢?他不管你嗎?就任由着那所謂的時間神欺負你。”

幽寒夢搖了搖頭,淚水隨着她的動作飛濺在九頭蛇的鱗片上:“不是這樣的,海神大人…他被天道…現在生死未卜…我要找到他…對,我一定要找到他。”

九頭蛇從幽寒夢零零碎碎的話語中拼湊了事情的全部,他有些欲言又止:“可我們並不知海神的下落,眼下還是先找個地方,穩住你體內的詛咒要緊。”

幽寒夢靠在九頭蛇的鱗片上,意識在劇痛中浮浮沉沉。

“不…我必須找到他…我不能…不能丟下他。”她喃喃自語,帶着不容置疑的執拗。在她心中,海神大人不僅是主子,更是如兄如父般的存在。

九頭蛇看着她倔強的模樣,幾顆頭顱同時發出一聲低沉的嘶鳴,語氣裏帶着一絲無奈:“傻丫頭,就算要找他,也得先保住自己的命。你死了,誰去幫他?”

他頓了頓,聲音放得更柔:“先讓我用妖力護住你的心脈,至少能暫時壓制這詛咒。等你恢復些力氣,我們再想辦法,好不好?”

“九頭蛇……”幽寒夢輕聲喚着它的名字,聲音裏帶着無盡的疲憊與依賴:“我好怕…我怕我找不到他…怕他真的…”

九頭蛇打斷她的話:“不會的,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有事,我們一定會找到他的。”

直到很久以後,她才從一位隱世高人的口中得知了這詛咒的真相。時間神的詛咒並非是真的要置她於死地,而是爲了救海神大人。高人告訴她,中此詛咒者,生機會不斷流失,但同時,他們的神識也會變得異常強大。當神識強大到一定程度時,便能感應到海神大人的氣息,找到他的轉世之身。

“他這是在逼你,他想讓你找到他,成爲他的助力,與他一同對抗天道。”

幽寒夢望向遠方,天邊,一輪朝陽正緩緩升起,照亮了她的側臉。海神大人,等我。我一定會找到你,一定會讓你重回神界。縱然我的力量如螢火微光,渺小如塵,但我會竭盡所能,不惜一切代價。

“後面我爲了解除詛咒一事你們也已知曉,這便是我違抗旨意的全部緣由。我時常在想,那所謂的高人是不是來自神界,是不是時間神派來的,要不然他又怎會知曉那麼多。”

司清翌聽着幽寒夢講述的一切,一時間忘了喘氣,心中翻涌着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當聽到天道拆散父親與海神時,他的拳頭緊握,指甲嵌進掌心,帶來一絲刺痛,卻遠不及內心的激蕩。

爲什麼?爲什麼要對他們如此殘忍?他的父親只不過是愛上一個人而已,就只因爲那人是海神,天道便要拆散。天道本該是最公正的存在,卻暗藏私心,輕蔑海神出身卑微,認定其不配與時間神並列,以秩序之名行壓迫之實,強行將他們分離。

這便是所謂的天道?荒謬而可笑!

可在這憤恨之下,又有一絲無法言說的茫然。

已知,他的父親是時間神這件事確鑿無疑,且他的父親十分冷漠,在這漫長歲月中只有海神一人走進他心。那麼,海神極有可能是他的“母親”。

先前他一直對母親的身份感到好奇,從高居神座的神祗,到塵世間的普通女子,甚至設想過她是否曾以凡身入神道,歷劫而亡。可無論怎樣推演,從未有一刻,他竟想過——“母親”會是個男人。

這個念頭如驚雷劈入腦海,令他渾身一震。等等,海神好像不一定是“母親”的身份,而他口中所謂的父親,也極有可能是生他的一方。兩個男人能孕育子嗣嗎?嘶,細想一下,修真界就有不少這樣的案例。

這麼一說,對於兩位神祗而言,區區性別之別,不過是凡俗桎梏,神力交融之際,自可化生萬物,孕育子嗣又有何不可?

但海神真的是他另一位父親嗎?按照幽寒夢的視角,海神和父親連相擁都未曾有過,只是處於互相喜歡的階段,便被天道無情地分隔兩地。有沒有這種可能,那就是父親在海神不見的這段時日裏,又有一人悄然走進他封閉的心扉,無聲無息地留下了血脈的痕跡?而海神,或許只是他一廂情願認定的另一父親,實則,另有其人。

況且這時間線也不對,他如今身處萬年以後的修真界。幽寒夢下界的時間至多千年之久,按她所說的,再往回去倒到。萬年前,海神仍是那位“風流”的海神,還未開竅,以及他的父親也是,又何來他的存在。

不對,他的父親是時間神,時間對他而言是最爲不值一提的事。可這麼一來,不就說明,他是被父親送至萬年前的修真界。他想不明白,父親爲什麼要這麼做?

就在司清翌想的入神時,籃晨澤忽然雙目泛紅,聲音顫抖而激越:“海神大人果然是世間最慈悲,心胸最寬廣的神。我身爲您的信徒,先前竟和神界那些人一樣,聽信虛言,心生懷疑,真是愧對您的恩德。”要不是幽寒夢的辯解,娓娓道來了海神的真容,他還真以爲自己一生虔誠信仰的神明已然崩塌。

他跪伏於地,指尖深深扣入沙土,淚水無聲滑落:“海神大人,您明明是那麼好的神明,默默守護萬海,卻不善言辭,故而背負罵名。我潮風瀾,此生再不疑您分毫,願成爲您座下最忠誠的守海人。散播信念的微光,如潮汐傳頌海神之名,將信仰的種子撒向萬頃波濤,讓每一縷風都低語着您的慈悲與榮光。”

司清翌這才驀然回神,目光落在籃晨澤身上,察覺到對方眼中重燃的信仰之火。

不知爲何,他的心輕輕一顫,心底某處沉寂的弦也隨之震響,竟生出幾分說不清的動容與共鳴。

而視線一掃,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四周已悄然圍聚了一圈人,可以說整個潮汐族都聚於此。大家都神情專注地聽幽寒夢講起往昔,爲幽寒夢的遭遇,爲時間神與海神的淒美愛情動容。除了宗長臨捧着瓜,邊聽邊啃,眼睛瞪得比誰都亮。

“那潮汐族又是怎麼一回事?不是說海神未曾與一人交融過,那爲何他們身上流淌着海神的血脈?”

“潮汐族是海神的一滴血稀釋成數萬滴,墜入這東海中,化作萬千潮汐之靈,自此生生不息。”

潮汐族一人問道:“這怎麼和我們知道的不一樣,我們不是被遺棄的失敗品嗎?”

幽寒夢道:“這可能是由於歷史的久遠和傳承的偏差,或許有些誤解在你們族群中流傳才會導致如此。那一滴血,並非隨意灑落,而是海神以本源之力封印混沌裂隙時所遺,每一滴都承載着祂的意志與犧牲。你們並非失敗品,而是海神愛的延續,是海神沉默的傳承者。”

“那我們身上的詛咒……”

“與海神無關,但我也不知曉海神神器爲何會出現在祂的眷族手中。”

一時間,潮汐族衆人默然,心頭如壓千鈞。他們曾將苦難歸咎於海神,可如今才明白,那詛咒並非神罰,而是碧海潮眷一族的擅作主張。他們竟因怨恨而褻瀆了那位神明,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頭,有人顫抖着跪倒在地,哽咽低語:“我們…我們竟誤會了海神…我們才真該死…”

他們不敢想象那位大人的處境有多難,連身爲海神子民的他們都無法理解,更別提那些外人了。一想到自己曾經對海神的質疑和不滿,他們心中便充滿了悔恨,淚水止不住地流淌。他們虔誠地祈禱着,希望海神能夠原諒他們的無知。

“我想,海神大人之所以沉默,或許是因爲祂相信你們終會明白。”幽寒夢輕聲安慰,目光掃過每一張愧疚的面孔。

衆人抬起頭,眼中閃爍着淚光,卻也有新的光芒在涌動——那是對海神重新燃起的信仰。

潮海眷閉上眼思索片刻,又緩緩睜開,隨後道:“既如此,先前所說的補償作廢。同時,我們也會幫助你解除詛咒,好盡快找到海神大人的下落。”

“對,你還需要多少血才能解除詛咒,我們給你。”一潮汐族說着,目光中滿是決然,仿佛已做好了隨時奉獻的準備。

幽寒夢聽聞此言,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她未曾料到,潮汐族竟會在這關鍵時刻改變態度,主動提出助她解除詛咒。海神大人,您看到了嗎?您的付出不是徒勞的,您對他們的恩情,如今正以這種方式回饋。請您再等等,我們一定會找到您的。

“我……也不確定具體還需多少。”幽寒夢看向潮海眷及周圍的潮汐族衆人,眼中滿是無奈。這詛咒如附骨之疽,多年來折磨着她,而如今要想解除它,可能需要潮汐族付出如此大的代價,這讓她的心中五味雜陳。

潮海眷卻毫不猶豫地說道:“無妨,多少我們都給的起。只要能找到海神大人,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便多謝了。”

宗長臨側頭對一旁的君潯璟打趣道:“師弟,這還真是意料之外的轉折。”

君潯璟語氣淡然:“這世間之事本就真真假假,難以分辨,還好師兄你沒散播海神多情的謠言,不然如今這局面,怕是會更加復雜。”

宗長臨撓撓頭,略顯尷尬地笑:“那還不是因爲潮風瀾那家夥當時說得有鼻子有眼,我幾乎就要信以爲真了。好在我還存了三分疑慮,沒貿然定論。”

這時,司清翌走到青菡面前,凝視着她的眼眸:“青姨,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他見青菡點頭,又問:“那我的另一位父親究竟是不是海神?”

青菡搖了搖頭:“此事我也不知。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的父親真的是海神,那你可能會繼承他的某些特殊能力,就像主上的時間能力一般。”

司清翌怔住,他好像對水並沒有與生俱來的親近感。青姨的言外之意,難道是在暗示他並非海神之子?可若如此,他的另一位父/母又是誰?他的父親當真愛上另一個人了?還是說其實他不是因爲愛而誕生,而是因爲某種不可抵抗因素才誕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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