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域大比還有六個月。
青雲門上下彌漫着一股詭異的安靜——不是鬆懈，而是像弓弦拉滿後的凝固。經天閣的“地獄計劃2.0”已經執行三個月，二十倍時間加速陣內，六十年時光如刀，將弟子們雕琢成另一個模樣。
李清明站在陣外監控室，看着靈鏡中盤坐的九十七道身影。三個月前進去時，他們是四十八金丹、四十九築基。現在，靈鏡顯示：金丹圓滿二十七人，金丹後期四十一人，金丹中期二十九人。
“四十九個築基……全都金丹了？”旁觀的丹藥長老百草仙子聲音發顫。
“嗯。”李清明盯着數據面板，“但消耗也驚人。這三個月，用掉了宗門三年的靈石儲備，百年份的丹藥庫存，還有……十七個弟子道心受損，永久退出修行。”
百草仙子沉默。她知道那十七個弟子——都是好苗子，但在時間洪流與資源灌頂的雙重沖擊下，心性跟不上修爲，道心崩潰了。
“值得嗎？”她輕聲問。
“不知道。”李清明轉身，看向窗外漸暗的天色，“但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的確沒有退路。自從青雲工坊商戰大勝，青雲門就成了東域的焦點。羨慕、嫉妒、警惕、敵視……無數目光投來，像針一樣扎在宗門每個角落。
三天前，一支前往西境采購稀有礦石的商隊，在邊境遭到不明身份修士襲擊。七名築基弟子戰死，貨物被劫。現場留下的痕跡指向赤炎宗，但沒有確鑿證據。
兩天前，青雲學院一名外出歷練的優秀學員失蹤。三天後，屍體在百裏外的山谷被發現，丹田被毀，死前遭受了酷刑逼問——明顯是想拷問《經緯訣》的秘密。
一天前，護山大陣邊緣檢測到元嬰級別的神識窺探，雖然很快退去，但警告意味明顯。
“風雨欲來啊。”李清明喃喃。
“掌門有請。”傳訊符亮起。
青雲殿，氣氛比上次更凝重。除了七位長老，還有十餘名核心執事列席。
“剛收到消息。”清虛真人開門見山，“東域大比規則改了。”
他將一枚玉簡推到長桌中央。神念掃過，殿內響起一陣抽氣聲。
【東域大比（第七百三十屆）規則調整通知】
1. 參賽資格：各派金丹期及以上弟子，年齡不限。
2. 賽制：取消淘汰制，改爲“生存積分制”。所有參賽者進入‘幻月秘境’，生存三個月。積分來源：擊殺秘境妖獸、采集天材地寶、擊敗其他參賽者。
3. 排名：按積分排序，前三名所屬宗門，獲得‘東域仙盟資源優先調配權’十年。
4. 補充條款：秘境中，生死自負。允許結盟，允許使用任何手段（包括但不限於陣法、符籙、毒藥、傀儡）。
“這是……養蠱！”鐵面真人臉色鐵青。
“赤炎宗主導，五派聯名提案，仙盟通過。”清虛真人淡淡道，“理由是‘修仙界需要實戰型人才，溫室花朵難當大任’。”
“狗屁理由！”傳功長老趙無極怒拍桌子，“這就是沖着我們來的！誰不知道青雲門這兩年靠的是體系化培養，論單打獨鬥，怎麼比得過那些老牌宗門的妖孽？”
衆人沉默。這是事實。經天閣的強，強在配合、裝備、戰術。但如果把弟子扔進秘境單獨生存三個月……結果難料。
“而且‘年齡不限’。”百草仙子指着條款，“這意味着，那些卡在金丹圓滿幾十年的老怪物，也能參賽。我們最年輕的弟子才二十歲……”
“我去吧。”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衆人轉頭，看向殿門。林霄站在那裏，一襲黑衣，氣息如古井無波。他已經金丹圓滿了——三個月前還是金丹後期，但經歷商戰和三個月的苦修，突破得水到渠成。
“林霄，你……”
“弟子已金丹圓滿，熟悉秘境生存，精通陣法符籙，擅長以弱勝強。”林霄走進殿內，躬身，“最重要的是，我是經天閣副閣主，最了解工業化戰術。在秘境裏，我可以將單兵作戰與體系思維結合，勝算最大。”
李清明看着他，沒有立即表態。
“不夠。”陣法長老雲渺真人搖頭，“規則說‘允許結盟’，意味着其他宗門可以聯手圍剿。一個人進去，太危險。”
“那就多派幾個。”李清明終於開口，“我，林霄，再從經天閣選五個最強的金丹圓滿。七人小隊，足夠了。”
“你也要去？”清虛真人皺眉，“你是道子，是青雲門的未來。萬一……”
“沒有萬一。”李清明打斷，“這局就是沖我來的。我不去，他們會用更下作的手段逼我進去。不如主動出擊。”
他走到長桌前，攤開一張秘境地圖——這是仙盟公開的基礎資料。
“幻月秘境，已知直徑三千裏，核心區有元嬰級妖獸盤踞。地形復雜，有沼澤、火山、冰原、密林。但最危險的，不是妖獸，也不是環境……”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衆人：“是人心。”
“七人小隊怎麼分配？”趙無極問。
“我、林霄，主攻和指揮。陣法師兩名，負責布陣、偵查、陷阱。符籙師一名，遠程支援和補給。煉器師一名，裝備維護和臨時制造。醫師一名，治療和抗毒。”
“臨時制造？”
“對。”李清明點頭，“秘境有基礎材料，我們帶上核心陣盤和符印，可以現場制作簡易法器和符籙。這是工業化最大的優勢——不依賴成品，依賴制造能力。”
衆長老對視，眼中閃過亮光。
“但三個月……物資怎麼解決？”百草仙子問，“丹藥、食物、靈石……”
“帶足前一個月的，剩下的兩個月，就地取材。”李清明早有預案，“秘境裏有靈藥、妖獸、靈石礦脈。只要有材料和制造能力，就能自給自足。甚至……可以搶別人的。”
殿內靜了靜。
“夠狠。”鐵面真人居然笑了，“但修仙界，就該如此。”
計劃敲定。接下來三天，青雲門進入備戰狀態。
經天閣篩選出五名最優秀的金丹圓滿弟子：
陣法師——蘇沐，女，二十一歲，精通復合陣法，能在半個時辰內布下困殺金丹後期的陣群。
陣法師——陳默，男，二十五歲，擅長隱匿和偵查，曾在秘境模擬戰中獨自潛入敵營七天未被發現。
符籙師——柳輕煙，女，二十三歲，可同時操控九張符籙形成符陣，號稱“移動炮台”。
煉器師——鐵牛，男，二十七歲，力大無窮，能徒手熔煉三品礦石，擅長戰場緊急維修。
醫師——白芷，女，二十二歲，百草仙子親傳，精通藥理和毒術，一手金針能起死回生。
加上李清明和林霄，七人小隊成型。
“出發前，有幾件事要交代。”李清明將六人召集到靜室。
“第一，我們的目標不是苟活三個月，是包攬積分前三。所以，要主動出擊，獵殺高階妖獸，搶奪天材地寶，擊敗其他參賽者。”
“第二，允許結盟，但不要相信任何盟友。特別是天劍宗和玄水門，表面和氣，背後可能捅刀。”
“第三，我們的優勢是工業化思維。遇到強敵，不要硬拼，用陣法困，符籙炸，陷阱坑。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戰果。”
“第四，也是最關鍵的……”李清明頓了頓，掏出七枚銀色玉佩，“這是‘同命佩’，一旦激活，可共享生命力和靈力。但副作用是，一人重傷，七人分擔；一人瀕死，可能拖垮全隊。所以，謹慎使用。”
六人接過玉佩，神色肅然。
“師兄，如果……我們遇到元嬰級別的敵人呢？”蘇沐輕聲問。
“那就跑。”李清明毫不猶豫，“跑不掉，就布陣困住，用符籙炸開一條路。記住，活着才有積分，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衆人點頭。
“最後，給你們看點東西。”李清明打開密室暗格，裏面陳列着七套戰甲，與之前的制式戰甲截然不同。
戰甲通體玄黑，流線造型，關節處有靈光流轉。胸甲鑲嵌着復雜的陣盤，肩部有微型符籙發射器，背部有折疊式靈翼，手腕處有儲物手環接口。
“這是‘玄天戰甲·初代’，經天閣最新成果。”李清明撫摸着冰冷的甲面，“集成防御、攻擊、遁術、偵查、通訊五大系統。核心能源是微型‘聚變靈爐’，可持續戰鬥三個月。”
“聚變靈爐？！”鐵牛眼睛瞪圓，“那不是師兄你丹田裏的……”
“仿制品，功率只有十分之一，但夠用了。”李清明分配戰甲，“每人一套，滴血認主。記住，這是我們的底牌，不要輕易暴露全部功能。”
七人換上戰甲，站成一排。
玄甲覆身，靈光內斂，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像樣了。”李清明滿意點頭，“現在，去工坊領取裝備。”
工坊倉庫，琳琅滿目。
制式飛劍，每人標配三十六把——不是掛在身上，是收在特制劍匣裏，通過神識操控。
符籙，每人一百張基礎攻擊符，五十張防御符，三十張遁符，二十張治療符，十張特殊功能符（隱身、幻象、解毒等）。
丹藥，從回靈丹到療傷丹到解毒丹，每樣十瓶。
陣法材料，基礎陣盤十個，陣旗百枚，靈石五百塊（中品）。
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自動偵查傀儡（麻雀大小）、便攜式聚靈陣（帳篷大小）、可折疊的簡易煉器爐……
“我們是去打仗還是去開雜貨鋪？”柳輕煙忍不住吐槽。
“都是必需品。”林霄檢查着清單，“記住，資源就是生命。多帶一點，活下來的概率就大一分。”
最後，李清明發給大家一枚玉簡。
“這是什麼？”
“《秘境生存手冊·特別版》。”李清明道，“我總結了二百四十年時間大陣裏的生存經驗，還有對幻月秘境的分析。裏面有三十六種常見妖獸的弱點，二十七種天材地寶的采集方法，十八種陷阱的布設技巧……背熟它。”
六人接過，神念掃過，臉色都變了。
太詳細了。詳細到讓人懷疑李清明是不是去過幻月秘境一百次。
“師兄，你……”
“別問，背就是了。”李清明轉身，“明天出發前，我要抽查。”
六人面面相覷，然後各自散去，埋頭苦讀。
夜幕降臨，李清明獨自來到後山禁地。
這裏有一座孤墳，沒有墓碑。他靜靜站了片刻，從懷中掏出一壺酒，灑在墳前。
“師父，明天我就要去大比了。”他輕聲道，“您說過，修仙界弱肉強食，唯有實力才是真理。這兩年，我一直在踐行這句話。”
風過竹林，沙沙作響。
“但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所有人都只認實力，那這個世界，是不是太冰冷了？”他笑了笑，又搖頭，“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沒用。先活着回來再說吧。”
他轉身離開。
回到經天閣時，已經是深夜。但閣內燈火通明——所有弟子都在加班加點，爲明天做準備。
“師兄，這是你要的‘毒龍涎’解毒劑，剛煉制的。”白芷遞來一瓶丹藥。
“這是改進版‘隱匿陣盤’，範圍擴大到三裏，持續時間三天。”蘇沐和陳默抬來一個大箱子。
“符籙補充完畢，全部是最新‘壓縮版’，威力提升三成，體積縮小一半。”柳輕煙拍了拍腰間的符袋。
“戰甲最後檢查，所有功能正常。”鐵牛抹了把汗。
李清明看着他們，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辛苦了。”他說，“都去休息吧，養足精神。”
“師兄也早點休息。”
衆人散去，李清明卻來到頂層露台。
從這裏，可以看到整個青雲門。夜色中，山巒起伏，燈火點點。護山大陣的光幕若隱若現，像一層薄紗。
兩年了。
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從煉氣二層到金丹圓滿，從外門弟子到宗門道子……一切像一場夢。
但明天開始，夢要變成現實了。
“小白，”他對着夜空輕聲說，“你到底把我弄到了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啊。”
沒有回應。
只有風吹過。
“算了。”他轉身，回屋。
明天，幻月秘境。
七人對陣整個東域的天驕。
卷王系統，全功率啓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