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室不大，約三十平米，布置得像一個舊式書房。牆上掛着江城市地圖和避難所結構圖，書桌上堆滿了文件和書籍，角落裏甚至還有一盆綠色的盆栽——這在末日裏簡直是奢侈品。
周明遠坐在書桌後，看起來四十多歲，頭發已經有些花白，戴着一副金絲眼鏡，穿着洗得發白的襯衫，外面套着一件實驗室白大褂。他的面容溫和，眼神睿智，完全符合“理想主義教授”的形象。
但凌霜的系統界面在此時彈出了警告：
【檢測到高維科技痕跡】
【目標：周明遠（人類/生物年齡45歲）】
【掃描發現：植入式生物芯片（位置：後頸）、神經接口（已激活）、微量維度輻射殘留（來源未知）】
【威脅評估：B+（潛在危險，建議保持警惕）】
周明遠站起身，微笑着伸出手：“歡迎。我是周明遠，這裏的副指揮——正指揮是軍方代表王建國上校，不過他目前帶隊外出執行物資回收任務了。”
他的握手堅定而溫暖，沒有任何異常。但凌霜注意到，他的右手手背有一道細小的、已經愈合的疤痕——形狀很特殊，像是一個微型的電路圖紋身。
“請坐。”周明遠示意她們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回原位，“陳隊長已經簡單匯報了你們的情況。從江北過來不容易，一路上辛苦了。”
他的目光在四人臉上掃過，最後停留在凌霜身上：“林霜小姐，登記時你提到可能有空間感知類的異能。可以詳細說說嗎？”
來了。第一個試探。
凌霜保持着適度的緊張和困惑：“我也不確定是不是異能……就是有時候，能‘感覺’到周圍物體的位置，即使隔着牆。比如現在，我能感覺到您書桌左邊的抽屜裏有一把槍，右邊抽屜裏是一些文件和一個……金屬盒子？”
她故意說得很模糊。實際上，通過空間感知，她能“看”得更清楚：左邊的確有一把92式手槍，右邊的金屬盒子裏裝着幾個試管，試管裏是淡藍色的液體——很像是之前在地下實驗室見過的抑制血清。
周明遠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變成了贊賞：“很敏銳。確實是手槍，那是我的配槍——雖然我不喜歡武器，但在末日裏，必要的防衛手段還是需要的。至於那個金屬盒子……是我們在紅霧爆發初期收集的一些研究樣本。”
他沒有打開抽屜驗證，而是話鋒一轉：“空間感知類異能很罕見，但並非沒有先例。避難所裏目前登記在冊的異能者共有七位，其中兩位是感知類——一位是熱感應視覺，一位是聲音強化。如果林小姐願意，我們可以安排詳細的能力測試，也許你的能力對避難所的防御體系建設有幫助。”
很自然的招攬，滴水不漏。
但凌霜知道，真正的試探才剛剛開始。
“周副指揮，”陸燃突然開口，她的聲音平靜但帶着軍人的直率，“我們過來時，看到了一些高維觀測學會的物資箱。您和那個組織有關系嗎？”
這個問題很直接，甚至有些冒犯。陳海在一旁皺起了眉，但周明遠卻笑了。
“很敏銳的觀察力。”他說，“是的，紅霧爆發前，我是江城大學的物理學教授，也是高維觀測學會的外部顧問。學會在江城的幾個研究項目，我都有參與提供理論支持。”
他站起身，走到牆邊的地圖前，指向幾個標注點：“學會在江城有三個主要研究站點：一個是大學城的地下實驗室，一個是陽光小區的掩護設施，還有一個……就在這裏，人民廣場地下的原人防工程。”
他的手指落在避難所的位置：“紅霧爆發後，我和王上校帶領第一批幸存者占領了這裏。我們發現，這個地下空間裏有學會留下的部分實驗設備和資料。雖然大部分已經損壞或遺失，但我們修復了一些關鍵系統——比如空氣過濾和水循環裝置，這也是避難所能維持千人規模生存的基礎。”
解釋合情合理，甚至主動透露了信息。
但凌霜注意到，周明遠沒有提到陽光小區地下的B7樣本零號，也沒有提到深潛者計劃。他只是把高維觀測學會描繪成一個普通的、有先進技術的科研組織。
“原來如此。”夏語冰接話，她的聲音帶着技術人員的探究欲，“那些設備……我能看看嗎？我是計算機專業的，也許能幫忙維護。”
周明遠看了她一眼，眼神溫和：“當然可以。我們的技術部正缺人手。不過在那之前……”他看向沈清秋，“沈小姐是護士？我們的醫療站也非常需要專業人士。如果不介意，稍後可以先去那裏幫忙嗎？”
沈清秋點頭：“這是我的本行。”
完美的安排——將她們分開，各個接觸，便於觀察和控制。
凌霜知道，自己必須主動出擊，獲取更多信息。
“周副指揮，”她說，“我們從江北過來時，經過陽光小區附近。那裏……好像發生了什麼異常，整個區域的空間都感覺不對勁。您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周明遠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細微的變化。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節奏很輕，但凌霜的空間感知捕捉到了他心跳的瞬間加速。
“陽光小區……”他緩緩說，“那是學會的一個重要站點。紅霧爆發後，那裏的維生系統出現了故障，我們失去了聯系。最近確實有報告說那片區域出現了‘空間異常’——可能是某種實驗裝置的泄漏。我們已經派遣偵察隊前往調查，但還沒有結果。”
他在撒謊。
或者至少，隱瞞了關鍵信息。
凌霜決定再推進一步：“我們在附近時，還遇到了一夥自稱‘烈火盟’的掠奪者。他們裝備精良，不像是普通暴徒。您聽說過他們嗎？”
這次，周明遠的表情徹底嚴肅了。
“烈火盟……”他摘下眼鏡，慢慢擦拭，“那是個危險的武裝團夥。首領秦烈，原是個退役軍人，但心理有問題。紅霧爆發後，他糾集了一幫暴徒，以掠奪爲生。我們和他們有過幾次沖突。”
他重新戴上眼鏡，目光變得銳利：“你們遇到了他們？有沒有受傷？他們有沒有說什麼？”
凌霜捕捉到了他語氣中那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我們躲開了。”她說，“但他們好像在找什麼東西，拿着一個探測器，像是在搜索什麼信號。”
周明遠沉默了整整五秒。
然後他站起身，走到窗邊——那是一個單向玻璃，可以看到外面走廊的情況。
“陳隊長，”他突然說，“帶三位女士去安排住宿和工作。林霜小姐……請留一下，我想單獨談談。”
沈清秋、陸燃、夏語冰同時看向凌霜。凌霜給了她們一個“放心”的眼神。
三人被陳海帶離指揮室。門關上的那一刻，房間裏的氣氛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