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鐵疙瘩掃地傀儡，修吧修吧之後，走道兒是比剛才利索點兒了，可那速度，照樣跟老牛拉破車似的，一步三晃悠。我和王五跟在後頭，急得心裏直冒火，又不敢催——萬一這大爺撂挑子不幹了，我倆在這黑咕隆咚的鐵腸子裏，可真就抓瞎了。
管道裏黢黑，只有那傀儡後背殼子縫裏透出的一小坨土黃光暈，跟個屁崩出來的螢火蟲似的，勉強照亮腳前巴掌大的地兒。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跟着，耳朵豎得跟天線似的，除了“咔噠……咔噠……”的掃地聲，就剩下我們自己個兒的心跳和喘氣聲。
“林大哥，”王五湊過來，壓低聲音，“這鐵疙瘩……能把咱領哪兒去啊？別是繞圈圈吧？”
我眯縫着眼，一邊跟，一邊用“觀氣”感應四周。這管道裏的“氣”死沉，但跟着傀儡走，能感覺到那股微弱的、驅動傀儡的土屬性靈力波動，在前方形成了一條極其隱晦的“軌跡”。這軌跡歪歪扭扭，但大體方向是朝着管道深處，而且似乎……在避開某些“氣”特別凝滯或紊亂的區域。
“應該不能。”我小聲道，“你瞅它這路線，雖然墨跡，但有點章法，像是在繞開啥不好的地方。跟着吧，總比咱倆瞎摸強。”
又磨蹭了得有小半個時辰，前頭那“咔噠”聲忽然停了。傀儡站在一處管道拐角，面朝着一面看起來沒啥特別的金屬牆壁，不動彈了。
“咋停了？”王五緊張地攥緊了手裏的半截鏽鐵管（路上撿的）。
我示意他別出聲，自己湊過去，借着傀儡那點微光，仔細打量那面牆。牆上覆蓋着厚厚的鏽蝕和某種類似瀝青的黑色附着物，但仔細看，能發現牆面上有一道幾乎與牆壁融爲一體的、筆直的豎向縫隙，從地面一直延伸到頭頂管道交匯處。縫隙邊緣，隱約能看到極其細微的、規整的凹槽。
“像是個門。”我用手摸了摸縫隙，冰涼梆硬，“暗門。”
可咋開呢？也沒個把手鑰匙孔啥的。我瞅了瞅旁邊呆立不動的傀儡，心裏琢磨：這鐵疙瘩把我們領到這兒，肯定不是讓我倆來相面的。它自己咋不開？
我嚐試着用手推、用刀撬那縫隙，紋絲不動。又試着將一絲靈力注入縫隙，泥牛入海。這玩意兒，恐怕得有特定的法子或者信物才能打開。
信物……我身上有啥能和這古代宗門扯上關系的？定火盤炸了，地圖扔了，就剩一把“丙”字破刀和兩包“破爛”……
等等！我猛地想起懷裏那包“靈材廢渣土”！那裏頭混雜着各種屬性的礦物顆粒，其中一些精純度很高，會不會……有這古代宗門常用的、帶有特定“印記”或“屬性”的材料？就像我們那兒老鎖頭，有時候拿根鐵絲捅咕捅咕也能開？
死馬當活馬醫吧！
我掏出那包土，抓了一小撮，仔細感受着裏面不同顆粒的“氣”。金性的銳利，土性的厚重，水性的潤澤，火性的躁動（極微量）……我嚐試着，將其中一顆感覺特別“沉穩”、帶着點“標識性”土腥氣的暗黃色顆粒，用指甲摳下來，然後，學着老家神棍開鎖前那套虛頭巴腦的架勢（主要爲了集中精神），將那顆粒小心翼翼地按進那道豎向縫隙靠近底部的一個不起眼的、有點像鎖眼的小凹坑裏。
沒反應。
我換了一顆帶着微弱金氣、形狀比較規整的銀色顆粒，再試。
還是沒反應。
就在我有點泄氣，準備換第三種時，旁邊一直“待機”的掃地傀儡，後背那土黃光暈忽然急促地閃爍了幾下！緊接着，它那僵硬的“手臂”（其實是兩根金屬杆）抬了起來，用那破掃帚頭（金屬條），朝着牆面縫隙中段偏上的一個位置，連續點了三下！
“噠、噠、噠。”
聲音清脆。
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鐵疙瘩是在提示！
我趕緊按照它點的位置，在那附近尋找類似的小凹坑。果然，在稍高一點的地方，找到一個更隱蔽的、只有米粒大小的凹陷。我猶豫了一下，挑了一顆感覺氣息最“中正平和”、沒啥突出屬性的灰白色顆粒，按了進去。
“咔……”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塵封千年的機括終於被觸動的聲響，從牆壁內部傳來！緊接着，那道筆直的縫隙，從底部開始，緩緩向兩側滑開！沒有光芒萬丈，只有一股更加陳腐、帶着塵埃和淡淡異香的空氣，從門後涌出。
門開了！只開了一條一尺來寬的縫，就停住了，足夠一個人側身擠進去。
我和王五又驚又喜。這鐵疙瘩，還真有點用！
“謝了啊，鐵兄！”我拍了拍傀儡那鏽跡斑斑的腦殼（如果那算腦殼的話）。傀儡毫無反應，後背光暈恢復平穩，繼續呆立，好像剛才的提示跟它沒關系似的。
我們沒時間研究它爲啥幫忙，趕緊側身擠進門內。
門後，是一個完全不同的空間。
這裏像是一個小型的倉庫或者儲藏室，大約兩三丈見方。牆壁和地面依舊是金屬的，但保養得明顯比外面管道好很多，只有薄薄一層浮灰。靠牆立着幾個半人多高的、鏽蝕不算嚴重的金屬櫃子，還有幾個密封的陶罐擺在地上。空氣中那股異香更濃了，像是某種藥材和香料混合，又帶着點陳年金屬的味道。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間中央有一個低矮的石質平台，平台上放着幾樣東西：一個巴掌大小的、黑黝黝的金屬方塊；一個拳頭大的、色澤暗啞的琉璃瓶，瓶口用某種蠟狀物封着；還有幾塊顏色各異、形狀不規則的礦石樣本。
“發了！林大哥！咱這是找到寶庫了？！”王五眼睛放光，就要沖過去。
“慢着！”我一把拉住他，“先別動！這地方看着整齊，誰知道有沒有機關？古代修士藏東西的地方，能隨便讓你拿？”
我攔住王五，自己先站在門口，全力運轉“觀氣”，仔細掃描整個房間。確實，這裏的“氣”比外面平和穩定得多，但也更加“凝滯”，仿佛被某種力量約束着。那些櫃子、陶罐、尤其是中央石台上的東西，都散發着或強或弱的、不同屬性的靈力波動，但都被很好地“鎖”在內部或容器裏。
我小心翼翼，踮着腳，盡量不觸動地面可能存在的機關（雖然沒看出來），慢慢走到中央石台前。先看那黑金屬方塊，非金非鐵，入手冰涼沉重，表面光滑無比，沒有任何縫隙或紋路，像個實心疙瘩。我用靈力試探，毫無反應，用“觀氣”感知，內部似乎空空如也，但又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錯覺。怪東西，先放一邊。
再看那琉璃瓶。瓶子本身材質一般，但封口的蠟狀物很不尋常，呈暗金色，散發着淡淡的、溫和的土火雙重氣息，像是用來長久保存某種易揮發或易變質物品的。我湊近瓶口聞了聞，異香就是從這瓶子裏散發出來的，具體是啥，聞不出來。瓶子很輕，搖晃沒有聲音，可能是粉末或氣體？
最後是那幾塊礦石樣本。我能認出來的有：一塊蘊含着精純但溫和火氣的“赤炎石”碎塊；一塊帶着銳利金氣的“寒鐵精”邊角料；還有一塊土黃色、質地溫潤、散發着渾厚土氣的“地元石”……都是低階煉器或布陣的常用材料，品質不算頂好，但勝在屬性純正。
這些東西，對現在的我們來說，任何一樣都是寶貝！尤其是那瓶不知名的東西和那個黑方塊！
但我沒敢立刻伸手拿。我的目光落在了石台邊緣刻着的一行小字上。字跡古樸，用的是古代篆文，我連蒙帶猜，大概意思是：“後輩弟子若至，可取‘地火凝膏’、‘五行精粹’以自用，然‘鎮匣’不可妄動，慎之！”
地火凝膏？是指那琉璃瓶裏的東西？五行精粹？是說這些礦石樣本？鎮匣……是那個黑方塊？
看來，這是當年留守此地的古代修士，給可能到來的後輩（比如我們這種誤打誤撞進來的）留下的一點“饋贈”和“警告”。地火凝膏和五行精粹可以拿，但那個“鎮匣”不能碰！
“林大哥，這上面寫的啥？”王五湊過來問。
我簡單解釋了一下。王五看着那黑方塊，有點不舍：“這黑疙瘩……看着挺玄乎，真不能拿？”
“古人留言，寧可信其有。”我搖頭，“咱現在小命要緊，別貪心惹禍。先把能拿的拿了。”
我們小心地拿起那個琉璃瓶和幾塊礦石樣本。琉璃瓶封得嚴實，我們也不敢現在打開。礦石樣本入手溫潤，靈力內斂，是好東西。
我又走到那幾個金屬櫃子前。櫃門沒有鎖，但扣得很緊。我用力拉開一個，裏面整整齊齊碼放着一些薄薄的金屬片和卷起來的獸皮。拿起一張金屬片，上面刻滿了細密的文字和圖案，似乎是某種低階法術的詳解或者工具的制作圖紙！獸皮卷上則記錄着一些此地方位圖、設施維護要點和注意事項！雖然年代久遠，很多信息可能過時，但對了解這個古代宗門和此處遺跡，價值巨大！
“老王，快！把這些金屬片和獸皮都收好！輕拿輕放！”我激動了，這可比那幾塊礦石有用多了！這都是知識啊！
王五也明白過來，趕緊幫忙。我們像兩個進村掃蕩的土八路，小心翼翼卻動作飛快地把幾個櫃子裏有用的金屬片和獸皮卷搜刮一空，用一塊從傀儡身上扯下來的、相對幹淨的破布包好。
就在我們搜刮完最後一個櫃子，準備撤的時候，眼角餘光瞥見牆角陰影裏，還堆着幾個不起眼的破木箱子。箱子已經腐朽大半，露出裏面一些零碎的、鏽蝕更嚴重的金屬零件、工具殘骸，以及一些顏色發黑、靈氣全無的廢丹和藥渣。
要是以前，我肯定看不上這些破爛。但現在……我走了過去，用刀撥弄了一下。忽然，我在一堆廢零件裏，看到了一小截手指長短、通體烏黑、卻隱隱有暗紅色紋路流轉的金屬條！這金屬條給我的感覺，和那個“鎮匣”有點像，但更加“活潑”一些，似乎還殘留着一絲極其微弱的靈性！
“這是……煉制‘鎮匣’的邊角料？或者同源材料？”我心中一動，小心地將這截烏黑金屬條撿了起來，入手微沉，隱隱有溫熱感。雖然不知道具體有啥用，但能和那“鎮匣”扯上關系，先收着！
“差不多了，撤！”我將烏黑金屬條塞進懷裏，招呼王五。
我們抱着“地火凝膏”瓶、礦石樣本、知識卷軸包袱，心滿意足（又提心吊膽）地退出了這個小儲藏室，重新回到管道裏。
那掃地傀儡還忠實地守在門口，見我們出來，後背光暈平靜。
“鐵兄，謝了！大恩不言謝，回頭有緣再請你‘吃飯’！”我對着傀儡拱拱手。傀儡自然沒反應。
我們沿着原路，快速但謹慎地往回走。這次有了收獲，腳步都輕快了不少。雖然還沒找到直接出口，但這些收獲，尤其是那些知識卷軸，可能蘊含着離開的方法，或者至少能讓我們在這鬼地方生存得更久、更有底氣。
剛走回到之前發現傀儡的那個稍微寬敞的管道交匯處，我和王五正準備坐下來歇口氣，研究一下剛到手的東西，忽然——
“嗡……嗡嗡……”
一陣低沉而急促的、仿佛無數金屬蜜蜂振翅的嗡鳴聲，從我們來的方向（也就是儲藏室那邊）隱約傳來！同時，腳下的管道傳來輕微但有節奏的震顫！
我和王五臉色同時一變！
“不好！是不是咱動了東西，觸發了啥警報或者機關？”王五聲音發顫。
我側耳傾聽，那嗡鳴聲和震顫，似乎不是朝着我們來的，而是在更深處……好像是儲藏室那個方向，或者更遠的管道系統深處，有什麼東西被激活了！
“快走！離開這兒！回咱們之前那個藏身的岔道！”我當機立斷，顧不上疲憊，拉着王五就往之前清理出來的、通往“鼠道”的缺口方向跑。
身後，那嗡鳴聲和震顫非但沒有減弱，反而似乎在擴散和增強！隱隱約約，還夾雜着一些金屬摩擦、碰撞的尖銳聲響，仿佛有許多沉重的鐵家夥正在從沉睡中蘇醒，開始活動！
我們連滾爬爬地鑽回那個狹窄缺口，回到相對安全的“鼠道”區域，並用碎石重新將缺口盡量堵上，只留一絲縫隙觀察。
透過縫隙，我們看到外面主管道裏，那原本緩慢流淌的死寂空氣，似乎被攪動了。遠處，有零星的、快速移動的暗紅色光點一閃而過，伴隨着更加清晰的金屬摩擦聲和“咔噠”聲，聽起來……不止一個傀儡！而且速度比我們修的那個快得多！
“是巡邏傀儡？還是防御機關被啓動了？”王五面無人色。
“不知道。”我心髒怦怦跳，“但肯定跟咱們剛才進去拿了東西有關！那儲藏室，恐怕不止是倉庫那麼簡單，可能連接着整個維護區域的安全系統！”
我們屏息凝神，躲在暗處，看着外面管道裏偶爾閃過的光點和傳來的聲響，足足過了一炷香時間，那些動靜才漸漸遠去、平息，好像那些被激活的東西，搜索了一番沒有發現入侵者（或者我們躲得太好），又回到了待機狀態。
我和王五癱坐在潮溼的地上，後背都被冷汗溼透了。好險！差點被包了餃子！
“林大哥，咱……咱是不是闖禍了？”王五哭喪着臉。
“禍福相依。”我深吸一口氣，拍了拍懷裏那包硬邦邦的知識卷軸，又摸了摸那截溫熱的烏黑金屬條和冰涼的“地火凝膏”瓶，“東西到手了，就是賺。至於麻煩……咱本來就在麻煩堆裏，不差這一件。”
話雖這麼說，但我知道，這管道系統，恐怕不能再輕易探索了。得先消化這次的收獲，提升自己，再圖後計。
“先回咱們的老窩，研究研究這些‘天書’。”我站起身，“看看古人到底給咱留了點啥好東西。說不定，出路就在這些字裏行間！”
嘿，這一趟沒白忙活！雖然驚出一身白毛汗，但咱這“土包子”，也算是摸到點修真界上古宗門的門框了！
第十七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