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晨的寒意像潮溼的紗布,包裹着臨江東區。廢棄的“星光電影院”如同一個巨大的水泥墓碑,矗立在老商業街的盡頭。招牌上的霓虹燈管早已破碎剝落,牆體爬滿污漬和藤蔓,黑洞洞的入口像一張無聲呐喊的嘴。

林淵躲在對面一棟居民樓的樓梯間陰影裏,透過破損的窗玻璃觀察。戰術終端已經被他丟棄在途中,但他已經將關鍵信息,尤其是電影院的結構圖(終端裏竟然有)和可能的狙擊點位置刻在了腦子裏。

街道空無一人,兩邊的店鋪大多關門歇業,整條街散發着被時光遺棄的衰敗氣息。太安靜了。安靜得不正常。即使是在清晨,這種死寂也像是被刻意營造出來的。風卷起地上的廢紙和塑料袋,發出簌簌的聲響,更添幾分詭譎。

他知道這是一個精心布置的舞台。觀衆隱藏在幕布後面,聚光燈就等着他登場。

他沒有急着行動,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獵人,用目光一寸寸掃描着電影院及其周邊環境。二樓左側第三扇窗戶的玻璃,比其他窗戶更幹淨一些,雖然也布滿灰塵,但隱約能看到裏面沒有蜘蛛網——可能近期被打開或擦拭過。樓頂水箱的陰影處,形狀有些不自然的凸起,像是有人潛伏。電影院側後方那條堆滿垃圾的小巷,入口處停着一輛覆蓋着厚厚灰塵的面包車,但輪胎的痕跡卻很新。

至少三個固定監視點,可能還有流動哨。

強攻是自殺。他需要找到“劇本”的漏洞。

林淵的目光落在電影院旁邊一棟老舊的、同樣廢棄的四層百貨商場。兩棟建築之間,隔着一條不到三米寬的窄巷,但在三樓的高度,有老式的戶外廣告鐵架相連,鏽蝕嚴重,但或許還能承重。

從商場內部突破,通過廣告架接近電影院三樓,避開正面的火力網和大部分監控。這是唯一的機會。

他如同影子般滑出樓梯間,貼着牆根,繞到百貨商場的後側。後門被鐵鏈鎖着,但鎖頭鏽蝕嚴重。他用撬棍別住,用力一擰,鎖扣斷裂。推開門,一股濃鬱的黴味和灰塵撲面而來。

商場內部一片狼藉,倒塌的貨架、破碎的模特、滿地狼藉。光線從破損的天窗和窗戶照進來,形成一道道渾濁的光柱,灰塵在其中飛舞。林淵放輕腳步,快速向樓梯移動。他的耳朵捕捉着一切細微聲響,眼睛警惕地掃視着每一個角落。

二樓,安全。

三樓,樓梯口堆滿了雜物,幾乎無法通行。他轉而尋找通往外部廣告架的通道。按照這種老式商場的格局,應該有爲清潔或維修廣告牌預留的檢修門。

在一間疑似舊辦公室的房間裏,他找到了。一扇鏽死的鐵門,但門鎖的插銷已經變形。林淵用撬棍撬開,外面是一個不足一平米的小平台,連接着鏽跡斑斑的廣告鐵架。鐵架向前延伸大約五米,連接着電影院三樓外牆上一扇同樣用於檢修的、不起眼的小窗。

鐵架在寒風中微微晃動,發出輕微的“吱呀”聲,紅色的鏽屑簌簌落下。下面是近十米高的窄巷,堆滿碎磚和垃圾。他測試了一下鐵架的堅固程度,幾處焊接點已經開裂。

沒有退路。

他深吸一口氣,將重心放低,手腳並用,像一只謹慎的貓,開始橫向攀爬。每一步都極其緩慢,盡量將重量分散。鏽蝕的金屬在他手下發出呻吟,仿佛隨時會崩塌。寒風灌進他的衣領,但他額頭卻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五米的距離,如同天塹。當他終於抓住電影院外牆那扇小窗的邊緣時,鐵架發出了一聲令人牙酸的扭曲聲,靠近商場一端的部分焊接點徹底崩開,整個鐵架向下傾斜了至少十五度!

林淵用盡全力,手指摳進窗戶邊緣的縫隙,雙腳蹬在牆上,將自己拉了上去。窗戶從裏面被木板釘死,但木板早已腐朽。他用力一撞,木板碎裂,整個人翻滾進窗戶裏面。

落地的瞬間,他立刻伏低身體,屏住呼吸,傾聽。

這裏似乎是電影院三樓的後台區域或儲藏室,堆滿了破爛的幕布、損壞的座椅和廢棄的放映器材。灰塵厚積,空氣凝滯。沒有聽到人聲,但遠處……似乎有極其微弱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陳瑤?

林淵的心提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在雜物間移動,朝着聲音的方向靠近。聲音來自樓下,應該是二樓的主放映廳方向。

他找到通往二樓的內部樓梯。樓梯是木質的,踩上去會發出響聲。他脫下鞋子,只穿襪子,一步步向下。抽泣聲越來越清晰,還夾雜着含糊的、被捂住嘴的嗚咽。

二樓走廊同樣昏暗,只有安全出口的綠色指示燈提供着微光。走廊兩側是幾個小放映廳的門,都緊閉着。主放映廳在走廊盡頭,雙開的厚重隔音門虛掩着,一縷昏黃的光線從門縫裏透出。

抽泣聲就從門後傳來。

林淵貼在門邊,透過門縫向內看去。

巨大的放映廳裏,觀衆席的座椅大多破損,覆蓋着白布。正前方,老舊的大銀幕上布滿黴斑。銀幕下方的小舞台上,一盞孤零零的工作燈亮着,照亮了舞台中央。

陳瑤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嘴上貼着膠帶,頭發凌亂,臉上淚痕未幹,眼睛驚恐地睜大,望着前方黑暗處。她看起來沒有受重傷,但極度恐懼,身體不住顫抖。

舞台周圍,空無一人。

陷阱的核心已經看見,但捕獸夾在哪裏?

林淵沒有立刻沖進去。他仔細觀察舞台周圍,銀幕上方、兩側的音箱後面、觀衆席的黑暗深處……都可能藏着人。他需要更近的觀察,也需要確認有沒有炸彈之類的致命機關。

他退回走廊,觀察其他小放映廳。其中一個的門把手灰塵有被碰過的痕跡。他輕輕推開門,裏面空無一人,但地上有新鮮的腳印,通往放映室的小窗。透過小窗,可以斜着看到主放映廳舞台的一部分。

這裏是一個觀察點,也可能是狙擊點。但現在沒人。

林淵回到主放映廳門口。他必須做決定了。時間拖得越久,陳瑤越危險,也可能有更多敵人包圍過來。

他將灰雀給的手槍握在手中,檢查了一下保險。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隔音門,沖了進去!

他沒有沖向舞台,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貼着一側的牆壁,翻滾到最近的一排座椅後面,槍口迅速掃過幾個可能的藏身點。

沒有反應。沒有槍聲,沒有人影。

只有陳瑤看到他時,更加劇烈的掙扎和更加絕望的嗚咽。

不對勁。太安靜了。

林淵的警惕提到了最高。他壓低身體,沿着座椅的陰影,快速向舞台側方移動。他的目光沒有離開陳瑤周圍的地面、天花板、以及她坐着的椅子本身。

就在他距離舞台還有不到五米時,他的腳踝似乎絆到了什麼東西——一根幾乎看不見的、橫在過道地板上的透明魚線!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聲,從舞台下方傳來。

林淵瞬間向側後方撲倒!

“嗤——!”

舞台前方,陳瑤椅子周圍的地面上,突然向上噴出數道白色的、冰冷的氣柱!是液態二氧化碳或者某種速凍氣體!如果剛才他直接沖過去救人,現在已經被凍傷了!

同時,放映廳天花板上的幾個老式消防噴淋頭突然啓動,噴出的卻不是水,而是濃密的、帶着刺鼻甜味的白色煙霧!催淚瓦斯或者麻醉氣體!

陷阱啓動了!但敵人呢?爲什麼還不現身?

林淵捂住口鼻,眼睛被刺激得流淚。他借着煙霧的掩護,沖向舞台!目標明確——割斷繩子,帶走陳瑤!

煙霧越來越濃,幾乎看不清前方。他沖到陳瑤身邊,用匕首割斷她手上的繩索,撕掉嘴上的膠帶。

“林淵哥!”陳瑤哭喊出來,撲進他懷裏。

“別怕,跟我走!”林淵拉着她,想從舞台側面的安全出口離開。

就在這時,陳瑤的身體突然僵住了。她看着林淵身後,眼睛瞪大,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

林淵猛地回頭。

濃霧中,一個穿着黑色風衣、戴着金絲眼鏡的身影,緩緩從觀衆席第一排的陰影裏站了起來。他手裏沒有武器,只是輕輕拍着手,臉上帶着溫和的、贊許般的笑容。

“精彩,真是精彩。”“教授”的聲音在空曠的放映廳裏回蕩,透過煙霧傳來,有些失真,“單槍匹馬,突破外圍警戒,避開固定監視,還能識破第一層氣體陷阱。不愧是我看中的‘刃’。”

林淵將陳瑤護在身後,槍口對準“教授”。“放我們走。”

“哦?就這樣?”教授歪了歪頭,笑容不變,“你不想知道,我爲什麼大費周章請你來嗎?不想知道,陳默臨死前,到底看到了什麼嗎?”

陳默的名字,像一把刀刺進林淵的心髒。

“你知道什麼?”林淵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知道很多。”“教授”慢慢向前走了兩步,停在煙霧邊緣,“我知道白樺林那晚,陳默不是死於流彈。我知道他最後用狙擊鏡看到了誰。我也知道,你父親林振華,到底在反抗什麼。”

他每說一句,林淵的瞳孔就收縮一分。

“把槍放下,我們好好談談。”“教授”張開雙手,示意自己毫無威脅,“我對殺你沒興趣。恰恰相反,我需要你。你的憤怒,你的力量,你血液裏繼承的東西……是完成‘播種’最後一步的關鍵。”

“播種……到底是什麼?”林淵咬牙問。

“是進化,是篩選,是讓人類擺脫低效、混亂、脆弱的舊形態,邁向更高秩序的新紀元。”“教授”的聲音裏帶着一種狂熱的平靜,“而臨江,將是第一個‘苗圃’。‘蜂巢’只是鬆土,‘播種’才是真正植入新的‘種子’。而你,林淵,你是最優秀的‘舊品種’,也是驗證‘新種子’適應性的……最佳參照。”

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林淵不再猶豫,扣動扳機!

“砰!”

子彈射入“教授”的胸口!但他沒有倒下,甚至沒有流血!子彈擊中處,風衣破裂,露出下面閃爍着金屬光澤的軀體——是某種高級防彈材料,或者……根本不是人體?

“教授”低頭看了看破損的風衣,嘆了口氣:“還是這麼急躁。”他抬手,打了個響指。

放映廳裏,一直播放着低沉環境噪音的音響,突然音量驟增!但不是刺耳的噪音,而是一段極其詭異、仿佛無數人用不同語言低語、又混合着奇特頻率嗡鳴的音頻!與此同時,大銀幕上,猛地亮起刺目的、不斷高速閃爍變幻的幾何圖形和色彩!

“蜂巢”激活了!在這裏!

強烈的視聽沖擊如同海嘯般撲面而來!林淵瞬間感到頭痛欲裂,視線模糊,平衡感喪失,惡心感涌上喉嚨!旁邊的陳瑤更是慘叫一聲,捂住耳朵蹲了下去,渾身劇烈顫抖!

這是針對個體的、加強版的“蜂巢”攻擊!

“感受一下吧,林淵。”“教授”的聲音仿佛直接在腦海中響起,蓋過了那些詭異的聲響,“這是未來的聲音,是進化的序曲。你的大腦,會本能地抗拒,但也會本能地……記錄。你會成爲最好的‘對照樣本’。”

林淵咬破舌尖,用劇痛強迫自己保持一絲清醒。他死死盯着“教授”,試圖再次舉槍,但手臂重若千斤,視線裏“教授”的身影開始分裂、重疊。

不能倒下……不能……

他猛地將手中蘇晴給的金屬膠囊砸向地面!膠囊碎裂,裏面的熒光粉末無聲濺開。

然後,他用盡最後力氣,一把抱起幾乎昏厥的陳瑤,朝着記憶中最靠近的安全出口方向,踉蹌沖去!

“攔住他。”“教授”淡淡吩咐。

兩側的陰影裏,立刻沖出兩個穿着黑色作戰服、但動作有些僵硬的身影,擋在安全出口前。林淵視線模糊,看不清對方的臉,但他憑着本能,用肩膀狠狠撞開一人,同時一腳踹在另一人膝彎。

他沖出了安全門,門外是向下的樓梯。他抱着陳瑤,幾乎是滾下了樓梯,摔在一樓大廳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身後的詭異聲響和光影被隔音門阻斷,但大腦中的眩暈和刺痛仍在持續。他掙扎着爬起來,拖着陳瑤,沖向電影院破敗的正門。

外面天色已經大亮。街道依舊空蕩,但遠處似乎傳來了警笛聲。

他不知道要去哪裏,只知道必須離開,離那個瘋子越遠越好。

與此同時,城東舊工業區,振華精密機械廠舊址。

這裏已被高大的商業樓盤和購物中心包圍,唯獨留着一片用圍牆圈起來的、長滿荒草的廢墟,如同城市肌體上的一塊陳舊傷疤。幾棟低矮的、半邊坍塌的廠房沉默矗立。

灰雀、蘇晴和老周,躲在一個廢棄的傳達室裏,透過破碎的窗戶觀察着這片廢墟。

“導航員留下的鑰匙,指向的入口在哪裏?”蘇晴低聲問。她臉上還帶着未擦淨的污跡,但眼神銳利。

老周拿着一個從安全屋帶出來的、老舊的便攜式金屬探測儀,正在緩慢掃描地面。“鑰匙柄上的齒輪圖案,應該和地下入口的鎖具對應。根據立方體之前顯示的結構圖,入口應該在原廠區的地下防空洞或者大型設備基礎附近……這邊!”

探測儀在一處被雜草和碎磚覆蓋的地面發出了較強的信號。三人合力清理,露出了一塊直徑約一米的、鏽蝕嚴重的圓形鑄鐵蓋板,蓋板中央,果然有一個齒輪狀的凹陷鎖孔。

老周拿出林淵交給他的黃銅鑰匙,插入鎖孔。用力旋轉。

“嘎吱……嘎吱……”鎖芯發出艱澀的摩擦聲,但終於,“咔噠”一聲,鎖開了。

他們用力撬開沉重的蓋板,下面是一條向下的、布滿灰塵的混凝土階梯,一股陳腐的、帶着機油和塵土味道的空氣涌出。

打開手電,三人依次下行。階梯很深,旋轉向下,大約走了三四十級台階,才到達一個平台。面前是一扇厚重的、帶有氣壓密封裝置的金屬門,門旁的控制面板早已損壞。

灰雀嚐試手動轉動門上的巨大輪盤。輪盤鏽死,她和蘇晴合力,才勉強轉動了一點。老周用找到的除鏽劑噴灑,又用撬棍借力,終於,“嗤——”的一聲,密封條泄氣,金屬門緩緩向內打開。

門後,是一個令人震撼的空間。

這裏不像地下避難所,更像是一個小型的、早已停止運轉的高科技實驗室。雖然大部分設備都蒙着厚厚的灰塵,覆蓋着防塵布,但依然能看出其當年的先進程度。房間中央,是一個環形的控制台,周圍連接着幾個大型的、造型奇特的設備艙。牆壁上是密密麻麻的儀表、顯示屏和管線。

空氣中,除了灰塵味,還有一絲極淡的、類似於臭氧的奇特氣味。

“這是……我父親工作的地方?”蘇晴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這和她想象中機械廠的地下室完全不同。

老周走到控制台前,吹開灰塵,露出下面的鍵盤和標識。標識上的文字,讓他倒吸一口涼氣:“神經接口適應性測試平台……群體意識波動監測儀……信息素發散模擬器……”

“這些都是‘源代碼’計劃早期研究用的設備!”老周的聲音發顫,“林振華當年,不是在研究機械……他是在這裏,秘密研究對抗‘源代碼’精神控制技術的方法!”

灰雀快速檢查了幾個設備艙。“這些設備有被動式能量殘留……最近,可能就在幾個月內,有微弱的能量波動被激活過。像是……遠程喚醒,或者被外部信號‘ping’到了。”

“是林淵!”蘇晴立刻反應過來,“他回到臨江,或者他身上的‘喚醒程序’被激活,可能無意中‘喚醒’了這裏沉睡的設備!”

老周已經撲到控制台的主機前,嚐試開機。電源早已切斷,但他找到了備用的、封閉良好的化學電池組。連接後,主控屏幕竟然閃爍了幾下,亮起了昏暗的、帶着大量雪花點的光芒!

操作系統是古老的命令行界面。老周憑借記憶,輸入了幾條“破曉小組”的通用後門指令。

屏幕閃爍,開始加載數據。大量塵封的檔案、實驗記錄、設計圖紙被調取出來。

“找到了!”老周聲音激動,“林振華的研究筆記!他發現了‘源代碼’計劃利用特定視聽信號和神經化學物質結合,影響甚至篡改人類認知和行爲的原理!他在這裏,嚐試開發一種‘反制頻率’和‘中和信息素’!筆記上說……原理驗證成功了,但缺乏大規模測試和投放手段……”

“反制頻率?中和信息素?”灰雀眼中閃過希望,“如果這些東西真的有效,或許能幹擾甚至抵消‘蜂巢協議’的效果!”

“但是怎麼用?”蘇晴問,“設備這麼大,我們不可能搬出去。而且,怎麼投放?”

老周快速瀏覽着筆記和設計圖。“不需要搬設備!林振華的設計很巧妙……他將‘反制頻率’編碼成了一段特殊的音頻,可以隱藏在普通的背景音甚至音樂中傳播!而‘中和信息素’……他將其制成了氣溶膠微粒,可以用普通的噴霧設備,通過通風系統大範圍擴散!配方和編碼……就在這裏!”

他指向屏幕上一串復雜的化學分子式和一段看似隨機的數字編碼。

“我們需要找到制造這些東西的原料和工具!”灰雀立刻開始搜索實驗室的儲物區。

蘇晴則幫着老周,將關鍵的配方、編碼以及設備的結構圖(或許能找到弱點)下載到一個老式的移動存儲設備裏。

就在這時,灰雀在一個密封的低溫儲藏櫃裏,有了驚人發現。櫃子裏整齊擺放着幾十支密封的玻璃安瓿瓶,裏面是淡藍色的液體。標籤上寫着:“‘守護者’原型劑 – 反制信息素(氣溶膠前體)”。

旁邊還有一個更小的保險箱,打開後,裏面是幾盤老式的數字錄音帶,標籤上寫着:“‘曙光’頻率 – 反制音頻母帶”。

林振華不僅研究成功了,還留下了實物!

“太好了!”老周幾乎要跳起來,“有了這些原型劑和母帶,只要找到合適的擴散設備,我們就有可能阻止‘蜂巢’!”

突然,整個地下實驗室的燈光,毫無征兆地閃爍起來!不是恢復供電,而是某種能量脈沖掃過!

與此同時,實驗室角落一台沉寂多年的、類似雷達屏幕的設備,自動亮了起來,屏幕上顯示出復雜的波形圖和一個不斷閃爍的紅色光點,光點旁標注着坐標。

“這是什麼?”蘇晴問。

老周湊過去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這是……廣域神經信號監測儀的被動接收端!它在檢測到大規模的、異常同步的腦波活動時才會激活!這個紅色光點……位置是……第四人民醫院!”

他猛地看向自己的手表。

上午八點二十九分。

“‘蜂巢’……在醫院……提前激活了!”

臨江市第四人民醫院。

混亂在瞬間達到頂峰。

被疏散到A、B兩個大廳的人群,正在焦慮地等待“救援”或“演練”結束。突然,所有大廳的照明燈光開始瘋狂閃爍、變色!牆壁上的信息屏、懸掛的電視、甚至部分醫護人員手中的平板電腦,屏幕全部失控,播放起那些高速閃爍、色彩癲狂、令人極度不適的幾何圖像!

同時,醫院廣播系統裏,舒緩的背景音樂被刺耳的、無法形容的詭異音頻取代,那聲音仿佛能鑽進腦髓,引起生理性的惡心和眩暈!

人群先是愣住,隨即,恐慌如同病毒般炸開!

“啊——我的頭!”

“眼睛!我的眼睛好痛!”

“滾開!別碰我!”

“魔鬼!是魔鬼的聲音!”

尖叫、哭喊、推搡、摔倒……原本有序的人群瞬間陷入歇斯底裏的混亂。人們捂住耳朵,緊閉眼睛,但那些圖像和聲音仿佛能穿透遮擋,直接作用於神經。有人開始無意識地攻擊身邊的人,有人蜷縮在地抽搐,更多的人像沒頭蒼蠅般亂撞,試圖逃離這聲音和光的地獄。

醫院外圍,所謂的“安保人員”和部分“警察”,冷漠地封鎖着出口,用防爆盾和警棍將試圖沖出的人擋回去,甚至用電擊器擊倒那些特別激動的人。他們的表情麻木,眼神空洞,仿佛在執行既定程序。

這不是演練,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針對密集人群的、冷酷的精神攻擊實驗!

地下實驗室中,老周看着監測儀屏幕上,代表醫院區域腦波活動的紅色光團越來越亮,越來越狂暴,急得團團轉。“必須立刻投放反制!否則會造成永久性的心理創傷,甚至引發大規模踩踏和自殘!”

“我們怎麼過去?醫院現在肯定是龍潭虎穴!”蘇晴看着屏幕上顯示的醫院結構圖和混亂的熱成像畫面。

灰雀快速檢查着找到的“守護者”原型劑和“曙光”母帶。“原型劑需要霧化設備,母帶需要播放設備,並且要覆蓋足夠大的區域。我們人太少,設備也無法靠近核心區域……”

她的話戛然而止,目光落在實驗室另一側,一個連接着粗大管道、標有“全廠區通風系統總控”的控制面板上。

“這個通風系統……還能用嗎?覆蓋範圍有多大?”

老周立刻撲過去檢查。“獨立備用電源,可能還能啓動!這是當年工廠的全廠通風,管道四通八達,覆蓋所有車間和辦公區,甚至……可能和相鄰建築有老舊連通!”他調出通風管網圖,“看!這裏有一條很細的支管,走向……似乎通往當年工廠的職工醫院舊址,而職工醫院舊址,就在現在第四人民醫院的圍牆外,不到一百米!管道可能已經廢棄,但如果沒完全堵死……”

“把原型劑注入這個通風系統,通過這條支管,能不能滲透進醫院?”灰雀追問。

“濃度會稀釋,距離也遠……但如果有足夠多的原型劑,在相對封閉的醫院大廳裏,或許能形成有效的局部濃度!”老周估算着,“這些原型劑……應該夠兩個大廳的用量,如果計算好投放點和時間。”

“音頻呢?母帶怎麼播放?”

蘇晴拿起那盤老舊的錄音帶。“需要播放設備,還要接入醫院的廣播系統,或者……有足夠大的獨立音響。”她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實驗室角落幾個蒙着布的大箱子上。掀開布,裏面是幾台看起來像大型戶外音響的設備,標着“廠區廣播應急系統”。

“這些……還能用嗎?”

灰雀檢查了一下,點頭:“有獨立電源,可以用。但功率最大能覆蓋多遠?我們需要在醫院附近播放,才能穿透他們的幹擾音頻。”

老周看着通風管網圖和廠區地圖,腦中飛速計算。“把音響搬到地面,放在這個位置——”他指着一個靠近工廠舊址邊緣、距離醫院圍牆最近的點,“這裏直線距離醫院A、B大廳大約一百五十米。音響功率開到最大,加上‘曙光’頻率的特殊穿透性設計,應該能覆蓋到,至少能形成幹擾!”

“就這麼幹!”灰雀當機立斷,“蘇晴,你保護老周,負責啓動通風系統投放原型劑。我負責把音響搬上去,播放母帶。我們同步行動!”

“時間?”

老周看了一眼監測儀,醫院的紅光已經亮得刺眼。“越快越好!每多一秒,都可能有人崩潰!”

三人立刻分頭行動。老周和蘇晴開始調試通風控制系統,計算投放劑量和啓動時間。灰雀則扛起一台最重的音響,另一只手拎着母帶和便攜播放器,沿着來路沖向地面。

每一秒都至關重要。

廢棄工廠地面,寒風凜冽。

灰雀將音響放在預定的位置,接好電源和播放器。她將“曙光”母帶插入老舊的播放器,調到最大音量,手指懸在播放鍵上,等待着地下的信號。

地下實驗室,老周緊張地操作着控制面板。通風系統的主風機發出沉悶的轟鳴,開始轉動。他將所有的“守護者”原型劑安瓿瓶,插入一個特制的、連接着通風主管道的霧化注入器。

“蘇晴,倒數!”老周額頭冒汗。

蘇晴盯着通風系統狀態指示燈和計時器。“通風壓力達到預設值……支管閥門開啓……三、二、一……投放!”

老周按下了注入按鈕。淡藍色的液體被高壓氣體霧化成極細微的顆粒,匯入通風氣流,沿着復雜的管道網絡,涌向那條通往醫院方向的、塵封已久的細小支管……

地面上,灰雀的通訊器裏傳來蘇晴急促的聲音:“投放開始!”

灰雀猛地按下播放鍵!

“滋啦……咔……”

老舊的音響發出一陣刺耳的電流噪音,隨即,一段奇特的音頻流淌而出。

那不是音樂,也不是普通的白噪音。它低沉,舒緩,帶着某種穩定的、如同心跳般的節奏,其間夾雜着仿佛風吹過森林、溪水流過石頭的自然韻律,又隱隱有一種空靈的、類似編鍾的純淨音色。這聲音並不響亮,卻異常清晰,仿佛能直接傳入心底,拂去煩躁和恐懼。

“曙光”頻率,開始播送。

幾乎同時,一百多米外的第四人民醫院。

A、B兩個大廳裏,瘋狂閃爍的屏幕和刺耳的詭異音頻,依舊在肆虐。人群的混亂和痛苦達到了頂點。

但漸漸地,一些靠近窗戶、或者恰好處於通風口下方的人,動作慢了下來。他們臉上極度的痛苦和狂亂,似乎有了一絲鬆動。那鑽腦魔音帶來的刺痛和眩暈感,好像被一股清涼的微風稍稍吹散了一些。空氣中,多了一絲極淡的、難以形容的清新氣息,仿佛雨後的青草香,讓人緊繃的神經下意識地放鬆了一絲絲。

而在那詭異音頻的底層,似乎隱隱約約,能聽到一點點遙遠、微弱,卻異常穩定的、如同大地脈搏般的節奏。

混亂,沒有立刻停止。但最瘋狂的那股勢頭,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柔軟的牆,開始滯澀。

醫院外圍,某個臨時指揮車內。

“教授”正滿意地看着監控畫面裏人群的失控。突然,他皺了皺眉,側耳傾聽。

“什麼聲音?”他問旁邊的技術人員。

技術人員調取音頻頻譜,面露疑惑:“檢測到額外的低頻聲波……來源……在院外東南方向,距離約一百五十米。還有……空氣監測顯示,大廳內的揮發性有機化合物成分有極其微小的異常變化……”

“教授”的臉色沉了下來。他調出那個方向的監控,看到了廢棄工廠邊緣,那個孤零零立着的、正在播放着什麼的黑色音響,以及音響旁邊,那個穿着灰色作戰服、短發飄揚的挺拔身影。

“竟然……還有老鼠能找到這裏,還能弄出點動靜……”他的眼神冰冷下來,“看來,‘守護者’的遺產,還沒清理幹淨。”

他拿起通訊器,聲音再無之前的溫和從容:“外圍小組,東南方向,廢棄工廠區,發現幹擾源和目標殘餘。立刻清除。不留活口。”

他放下通訊器,再次看向醫院內部的監控。混亂雖然稍緩,但距離“播種”實驗的數據采集閾值,還差一點。

“啓動備用音視頻源,功率增加百分之三十。”他冷冷下令,“我倒要看看,是‘守護者’的老舊遺產厲害,還是我精心培育的‘新芽’更勝一籌。”

醫院內的屏幕閃爍得更加癲狂,音頻也變得更加尖銳、密集,如同無數鋼針攢刺大腦!

剛剛有所緩和的混亂,似乎又要被再次點燃!

工廠邊緣,灰雀感受到了音波對抗的加劇。她知道,單靠一台音響和稀釋的信息素,無法完全壓制“蜂巢”。她必須拖延時間,爲林淵,也爲更多的人爭取機會。

她拔出手槍,看向從醫院方向快速逼近的幾個黑色身影,眼神決絕。

地下實驗室,老周和蘇晴看着監測儀。代表醫院腦波活動的紅光,在短暫的波動後,又開始增強。

“還不夠!”老周焦急,“濃度不夠,音頻功率也不夠!我們需要更多‘守護者’,更大範圍的‘曙光’!”

蘇晴看向實驗室四周。目光落在那些龐大的、沉默的設備上。

“老周,”她的聲音異常平靜,“這些設備……林振華當年研究它們,是爲了對抗‘源代碼’,對嗎?”

“是的,可是……”

“它們現在還能工作嗎?哪怕一部分?”

老周一愣,隨即明白了蘇晴的意思,臉上露出駭然之色:“你……你想啓動這些主設備?不可能!能源不夠,而且未經測試,強行啓動可能會爆炸,或者產生無法預料的效果!”

“我們還有選擇嗎?”蘇晴指着屏幕上那團刺目的紅光,“‘蜂巢’在升級,外面的人撐不了多久。灰雀一個人也擋不住太久。我們找到了武器,難道因爲害怕風險,就看着它生鏽,看着外面的人崩潰?”

她走到那個最大的、標着“群體意識波動監測與幹預平台”的設備前,手放在了布滿灰塵的啓動按鈕上。

“告訴我,怎麼啓動它。需要多少能源?”

老周看着蘇晴堅定的眼神,又看看屏幕上那團象征苦難的紅光。他想起林振華筆記最後那句潦草卻有力的話:“若黑暗降臨,勿惜此身,引燃星火。”

他猛地一咬牙,轉身撲向實驗室最深處的那個獨立配電間。

“我把所有備用電池,包括那些理論上不該動用的應急堆芯,全部並聯!但這只能提供不到五分鍾的全功率運行時間!而且,設備一旦超載啓動,我們這裏……可能會被產生的神經波反饋波及!輕則昏迷,重則……腦死亡!”

“五分鍾,夠了。”蘇晴的手指,堅定地按在了啓動按鈕上。

“爲了父親,爲了林淵,爲了所有不該承受這些的人。”

她輕聲說。

按鈕按下。

整個地下實驗室,所有的燈光驟然熄滅一瞬,隨即,那些塵封的大型設備,內部亮起了幽幽的藍光,低沉的、仿佛巨獸蘇醒般的嗡鳴聲響起,儀表盤上的指針瘋狂跳動!

一股無形的、強大的能量場,正在這地下深處醞釀,即將沿着那些埋藏在城市地下的、不爲人知的線路和管道,朝着不遠處的醫院,逆向沖擊而去!

而此刻,抱着昏迷的陳瑤、踉蹌逃離電影院的林淵,在一條僻靜的小巷拐角,與一輛疾馳而來的黑色越野車,迎面相遇。

車窗降下,露出“教授”那張帶着一絲意外、卻又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笑臉。

“看來,我們的小老鼠,又跑到一起了。”

林淵將陳瑤護在身後,握緊了手中最後一顆子彈的手槍,背靠冰冷的牆壁,看着從車上走下的、全副武裝的士兵,以及緩緩走近的“教授”。

絕路。

但就在這時,他懷裏的那個沉寂許久的黑色立方體,突然毫無征兆地、變得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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