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站在原地,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樓梯轉角。
他下意識地抬手,目光落在剛才無意間觸碰到她的手背上.
那裏仿佛還殘留着一絲微妙的溫熱。
體內那簇“血脈之火”似乎也感應到了他心緒的波動.
在溫暖地躍動着,仿佛在呼應着這個悄然改變的夜晚。
前路的目標依舊明確而艱巨。
但通往目標的這個過程,似乎不再如最初想象的那般冰冷和難以忍受。
某些情感的幼苗,或許就在這不經意的觸碰和逐漸敞開的夜談中,被悄然埋下。
他也曾閃過念頭:自己擁有這特殊的“鑰匙”,又有系統在身,是否可以選擇換一個對象。
比如去尋找記憶中那個模糊的“夢中女友”?
但每當這個想法浮現,腦海中便會回響起她午餐時那句平淡卻帶着一絲溫度的問話:
[不合胃口嗎?看你沒動多少。]
正是那道在冰冷絕境中透出的、微弱卻真實的微光,讓他最終按下了這個念頭。
或許,某些觸動只在一瞬間,便足以讓人銘記,不願輕易背離。
……
夜色褪去,晨光熹微。
別墅迎來了新的一天,也伴隨着一個微小的變化。
早餐時分,雲汐月一身清爽的休閒裝扮,準備去上學。
當她經過餐廳,目光掃過已經坐在那裏的蘇澤和母親時,腳步略微停頓。
她看向蘇澤,眼神復雜,不再是全然的冰冷與排斥。
而是摻雜了些許掙扎,以及……某種下定決心的釋然。
她走到蘇澤面前,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他耳中:
“我……我去上學了。”
她頓了頓,視線微微下垂,快速而輕聲地補充了一句:
“照顧好我媽。”
說完,不等蘇澤回應,轉頭看向她媽媽。
眼中的冷漠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關心。
“媽,我走了!”
“嗯。”
她便像只試圖保持鎮定卻難掩慌亂的小鹿,快步離開了餐廳,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口。
蘇澤怔住了,看着空蕩蕩的門口,心中五味雜陳。
這句“照顧好我媽”,看似簡單平常,卻蘊含着太多的信息。
它或許並不意味着雲汐月完全接納了他這個贅婿的身份。
但至少表明,她開始承認他對母親和這個家族而言具有的特殊意義,甚至隱含着一絲無聲的托付。
這比他預想的要快,也比他預想的更觸動心弦。
這座由誤解與隔閡築成的堅冰堡壘,似乎正從內部開始悄然鬆動。
也許,隨着記憶中那個“夢中女友”的影子越發模糊。
他看待眼前現實與其中人物的心態,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着轉變。
雲雪顯然也聽到了女兒的話,她握着筷子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收緊。
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波動,但很快便恢復了慣常的平靜。
只是用餐的動作,似乎比平時更緩慢了一些。
她們都默契地沒有再提起,蘇澤初醒時那場令人尷尬的“叫錯人”風波。
雲汐月的離開,意味着這棟偌大的別墅裏,除了那些如同背景般安靜高效的傭人與保安,便只剩下蘇澤和雲雪。
這對因一紙冰冷協議而捆綁在一起的、關系特殊的“夫妻”。
最初幾天,兩人之間仍殘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尷尬。
那份協議像一道無形的屏障,時刻提醒着他們結合的初衷,絕非源於情感。
然而,無論是蘇澤還是雲雪,似乎都在潛意識裏抗拒着徹底淪爲毫無溫度的“執行工具”。
他們的生活在一種心照不宣的節奏中緩緩推進。
雲雪依舊非常忙碌,大部分時間待在三樓的書房。
處理着雲氏集團繁雜的事務,視頻會議與電話鈴聲時而隱約傳來。
蘇澤則會在她長時間伏案工作後,不動聲色地讓傭人送上一杯溫熱的牛奶或參茶。
會在她偶爾揉捏眉心、流露出疲憊時,默默地將客廳的燈光調得更爲柔和。
雖然這些瑣事傭人同樣會做。
但他自己也說不清,爲何會想要親自留意這些細節。
是不是成舔狗了?
他們的交流越發自然,不再局限於最初的客套與試探。
有時是蘇澤翻閱財經雜志遇到不解之處,盡管他什麼都不懂。
依舊會向她請教,雲雪總會用簡潔易懂的語言耐心解釋。
有時候雲雪在處理完一樁棘手事務後,會來到客廳。
看似隨意地提起某個商業案例,聽聽蘇澤這個“局外人”偶爾角度清奇、甚至有些天馬行空的想法。
他們似乎都在爲那即將到來的、協議中規定的“同房”做着準備。
但所準備的,似乎不僅僅是身體,還有心靈上的逐步靠近。
一次晚餐,依舊在那張足以容納十幾人的巨大餐桌旁,只有他們兩人分坐兩端。
精致的菜肴擺放在長長的桌子中間,距離遙遠得需要伸長手臂。
頭頂璀璨的水晶燈投下明亮卻冰冷的光暈,四周空曠得能清晰地聽到彼此餐具碰撞的細微回聲。
蘇澤吃着飯,總覺得這環境過於空寂和正式。
仿佛不是在享受家常晚餐,而是在完成某種疏離的儀式。
他放下筷子,看向對面的雲雪。
她正小口喝着湯,儀態無可挑剔。
但眉宇間似乎也縈繞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那個……”蘇澤開口,打破了這片過於寬敞的沉默。
“我們以後吃飯,能不能換個地方?這裏……太大了,感覺有點冷清。”
雲雪抬起頭看向他,眼神裏掠過一絲訝異,隨即了然地將目光掃過空曠的四周。
以前都是和家裏人一起,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現在看看好像真有點空蕩。
她沉默了幾秒,似乎在認真考慮,然後輕輕點頭:
“好。你想在哪裏?”
最終,他們選擇了一樓一間朝南的小偏廳。
這裏面積不大,布置溫馨,只擺放着一張原木小方桌和兩把舒適的扶手椅。
窗外是鬱鬱蔥蔥的小花園,陽光可以毫無遮擋地灑進來,將整個空間映照得溫暖而明亮。
當天的晚餐,便是在這裏進行的。
空間小了,距離近了,氛圍截然不同。
飯菜的香氣似乎更加濃鬱,碗筷碰撞的聲音也變得親切。
他們不再需要提高音量或者刻意尋找話題,偶爾的沉默也顯得自然而又舒適。
“這裏很好。”
雲雪夾起一筷子青菜,輕聲說道,語氣裏帶着一絲真實的放鬆。
“嗯,感覺飯菜都更香了。”蘇澤笑着回應。
從那以後,三餐都固定在了這間小偏廳。
這個小小的改變,像是一個溫和的信號,標志着兩人關系進入了新的階段。
他們最初結合的目的,似乎都在這個更貼近彼此的空間裏,悄然發生着不易察覺的偏移。
雲雪,這位爲了家族血脈延續而不得不妥協、采取招婿這種非常規手段的女強人。
從最初的抗拒、審視、公事公辦,到漸漸嚐試打開心扉。
去了解、試着接納這個闖入她生活的年輕男人。
或者說,這個有着鮮活情感而非冰冷程序的“合作者”。
她開始注意到他笨拙舉止下的真誠,平凡外表下的韌性。
以及那總能不經意間驅散她心中一絲陰霾的、帶着點自嘲的樂觀。
協議是這段關系的起點,但終點,似乎不再僅僅是那個生物學上的結果。
然而,根深蒂固的階層差異,如同一道無形的“門戶”。
依舊橫亙在兩人之間,讓她難以在短時間內真正地、完全地接納。
她也清楚,最終依舊要按照協議內容離婚。
這是門第之見,是家族爲了傳承而做的一次妥協。
不止是物質與地位的表象。
更是一道深植於觀念與心間的壁壘,非一朝一夕能夠跨越。
或許需要漫長時間甚至幾代人的努力才能真正消弭。
蘇澤,這個一度因“生育工具”、“贅婿”、“接盤俠”等標籤而倍感屈辱的穿越者。
也從最初的被動接受、試圖逃離。
轉變爲試着主動融入,嚐試解開那些源於自尊和認知差異的內心枷鎖。
平心而論,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在這段關系中似乎都並非“吃虧”的一方。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含金量”何其低微,低至塵埃。
而對方的層次與底蘊,卻高聳入雲,遙不可及。
既如此,自己又有何資格始終沉浸在自憐自艾的情緒中?
系統嗎?
即便擁有了系統,他自身的認知與能力,與雲雪相比依舊有着雲泥之別。
指望依靠系統快速提升,彌補這巨大的鴻溝?
他內心苦笑,這系統名爲“多子多福”。
核心功能在於延續血脈火種,並非用於個人攀爬社會階梯的萬能工具。
畢竟他連獎勵是什麼都不知道。
能被選中,已屬意外之幸。
他看到了雲雪耀眼光環下不爲人知的脆弱與無奈。
感受到了她偶爾流露的、與她年齡和身份不符的細微羞澀與真實溫度。
體內那簇“血脈之火”不僅賦予了他打破枷鎖的使命。
似乎也悄然點燃了他對這段特殊關系的一絲真實期待與守護之心。
在這棟只剩下他們兩人的別墅裏。
在這間充滿煙火氣的小偏廳中。
在日復一日的平淡相處和偶爾心有靈犀的無聲交流中。
某種超越協議範疇的情感聯系。
正如窗外的藤蔓,悄然生長,無聲卻帶着不容忽視的生命力。
他們都清楚那最終的目標無法回避。
但此刻,他們似乎都心照不宣地,想在抵達那個既定終點之前,爲這段始於冰冷協議的關系,多積蓄一些屬於“人”的溫暖與真實。
哪怕這兩個“人”之間,依然存在着看似難以逾越的差距。
他們現在過着外人眼中或許算是二人世界的生活。
但這終究是一個建立在特殊前提下的、仍需不斷磨合與理解的“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