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枝沒有胃口吃午飯,和室友打電話說了一聲後,獨自回了宿舍。
沒想到徐如寧也回來了,兩人單獨相處,自然也就沒了人前的那些客套。
徐如寧正因爲剛才的事一肚子火,現在看到她回來,自然沒好語氣:“真是晦氣,想來寢室安靜一會兒都不行。”
安枝本來懶得理會,但她也沒什麼好心情,自然不會忍讓,冷眼看她:“那你自己出去租個房子,就不用忍受和別人住一起了。”
徐如寧見她還敢頂嘴,眼裏冒火,直接捅破窗戶紙:“你是不是覺得沒人知道你喜歡自己的哥哥,你真的很惡心知道嗎?搞這些手段和哥哥的女朋友爭寵,我忍了你很久,但是你真的讓我很反胃。”
聽着她的話,安枝的臉色比紙還蒼白,仿佛那些論壇裏的話,總有一天會變成了現實,那樣她會生不如死。
所以,她自然不會承認。
安枝顫着身子,不知是被氣的還是害怕:“你要是再說這種瘋話,那我就報告輔導員,讓你換寢室。”
“那你去報告?到時候我不小心說出這件事,你可要被全校都唾棄了,你敢嗎安枝?”徐如寧趾高氣昂睨着她,一點也不害怕她的話。
安枝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字一句:“安揚是我哥哥,你自己思想齷齪,誰會信你的瘋言瘋語,你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該看心理醫生的人是喜歡自己哥哥的你。”
徐如寧面無表情,“你以爲我不知道那晚我和安揚做艾的時候,你就在隔壁快哭了吧?故意弄出離家出走的聲響,逼他去找你,賤不賤?”
“還找個你根本配不上的男生假裝談戀愛,就爲了刺激安揚,逼他重視你,我說的不對嗎?”
安枝一時沒有說話,一言不發地盯着她,眼裏是看不清的深淵,心髒仿佛被針一下一下刺得支離破碎。
“被我說中了沒話說了?這裏只有你和我兩個人,我們可以卸下僞裝做自己。”徐如寧忽而笑道,“你放心,這些話我當初不說出去,現在也沒必要到處傳播,畢竟影響安揚的名聲,但前提是你得遠離安揚,別再使那些下作手段惹我!”
安枝的手指麻木地動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坐到了自己書桌前,翻開書卻沒看,也沒回答她。
徐如寧走過來,俯身在她耳邊得意威脅:“以後別再纏着安揚,我會告訴他你已經成年不再需要他,乖乖按我說的做,安揚和你的名聲就能保住,知道了嗎?”
說完,羞辱般地重重拍了拍她腦袋。
安枝咬牙忍耐了下來,沒回應,但等同於默認了。
她告訴自己,這點忍耐不算什麼,安揚的前途對她來說比什麼都重要,至少等到他順利畢業爲止。
見她默認,徐如寧揚了揚唇,對她來說,今天是這段時間以來最身心暢快的一天。
……
與此同時,a大操場。
球場上的少年們身姿矯健靈活,動如獵豹,帶着球越過重重包圍,猛然一躍而起,灌籃進網,青春張揚如太陽般耀眼。
中場休息期間,戴坤邊喝着礦泉水,邊嘮:“話說文子你什麼x癖啊,昨晚在包廂和你女朋友玩扮演遊戲啊?讓你女朋友喊津爺的名字,親起來特爽?”
賈文聽了之後,面無表情說:“如果有人出一萬,讓你表演,你願意嗎?”
戴坤眼神一亮:“兄弟這個活動還有嗎,哪裏領?”
賈文:“過期不候。”
徐繼笑着解釋了一句:“其實是大冒險輸了,你個傻子還信?”
戴坤跳起來就給賈文一腳,“操,耍老子呢?”
賈文也不還腳,“你真是個傻冒,誰說真話都分不清,早晚被人賣到緬北。”
戴坤還想給他兩拳,然後聽到旁邊周西津神色不善在打電話,嘟囔了一句:“誰又惹到津爺了?”
“聽着好像是哪個女生?”徐繼發揮自己聽聲辨位的特能,聽到了一點牆角。
賈文轉着籃球,嬉笑:“哈?那個女生要倒大黴咯。”
“上一個人惹到他什麼下場來着?”戴坤不明所以。
徐繼:“退學了,和津爺打架的消息也被學校封鎖了。”
戴坤想難怪自己不知情,趕緊表衷心:“那我這輩子對津爺誓死效忠。”
徐繼和賈文異口同聲:“不缺你一個。”
眼看着周西津掛斷電話,轉身要走,兩人喊道:“津爺還有下半場,不打了?”
“沒心情。”
周西津那聲音仿佛是從牙齒縫裏發出來的,生出些猙獰恐怖的意味來,嚇得人沒來由打了個冷顫。
……
安枝一如往常的上下課,雖然表面看着沒有被徐如寧那些話影響,但心裏已經疼得千瘡百孔。
原本還能和安揚像普通兄妹一樣相處,如今也變成了奢侈,就像徐如寧說的,她遠離安揚,他們都能相安無事。
或許,這也是一件好事,能讓她徹底對安揚死心的好事。
隨着時間的流逝,她或許會真的放下。
可顯然不是現在。
見她魂不守舍,裴鄭兒和肖艿對視一眼,然後在寢室拉着她一起追搞笑綜藝。
安枝起初看不進去,心情低落,但她似乎低估了自己承受能力,看到最後她竟然真的笑出聲。
見她笑了,肖艿鬆了口氣:“我就說除了有抑鬱症,沒人能看這神綜不笑!”
裴鄭兒已經笑得喘不過氣,斷斷續續:“主要還是今晚沒有礙眼的人回來,不然又得看她臉色,連笑都不敢大聲。”
“說起來,今晚徐如寧是不回來了嗎?”肖艿低頭,看了下手表:“快到宿舍門禁時間了。”
“可能吧。”裴鄭兒補充了一句,“我巴不得,晚上又可以跟我男朋友煲電話粥到十二點了。”
安枝回過頭,望着那空空蕩蕩的床,心想,也許對方是覺得看到她不爽所以才不回寢室,又或者……
她正纏着安揚,根本沒空回來。
安枝克制着心裏那點心酸,起身去洗漱,準備早點睡了。
……
隔天,早課。
安枝的手機在課上震動了好幾次,她看了一眼,是安揚打過來的,她沒接。
不僅是因爲在上課,還有徐如寧說的要遠離他。
連續十幾通電話,讓安枝猶豫了,或許有什麼重要的事?
安枝抬頭看了一眼講台上的老師,正要低頭到課桌下去接,手機震動就戛然而止了。
隨即,安揚發過來幾條信息。
不是木易揚:「給你打了十幾通電話怎麼不接?」
不是木易揚:「還在因爲昨天的事生我的氣?」
不是木易揚:「我跟你道歉,別生氣了,枝枝?」
安枝看到信息眼眶瞬間紅了,然後把徐如寧的話忘得一幹二淨:「我沒生氣,在上課,不方便接電話。哥你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和我說?」
誰知,她的感動才維持了幾秒,就被潑了冷水。
不是木易揚:「如寧她住院了。」
不是木易揚:「她受了很嚴重的傷,問她什麼都不說。」
不是木易揚:「醫生說她現在情緒不穩定,我只能和輔導員請假,去醫院照顧她,這段時間可能沒辦法聯系你。」
安枝的心瞬間冷如冰窖,能夠想象他有多心疼和在乎許如寧,言簡意賅地打了三個字:「知道了。」
隨即,不等他回復,就直接關了手機。
安枝用上課來麻痹自己逐漸扭曲的妒意,甚至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是不是自己有第二個邪惡的人格代替自己去懲罰許如寧,不然她怎麼會因爲她的受傷住院而感到莫名的暢快。
因爲下午沒課,所以安枝去圖書館接替了管理員,這是她勤工儉學的兼職。
還是多虧了這份兼職,她這個月才沒有餓肚子。
被她接班的圖書管理員是個同系學妹,看到她來了,笑得眉眼彎彎:“安學姐,今天來的好早哦。”
安枝揚了揚唇,沒什麼笑意:“反正在寢室也沒什麼事,哪裏都是學習,還是圖書館學的進去。”
“難怪學姐是年級第一的學霸,向你學習!”學妹眼睛一亮,豎起拇指。
安枝皮笑肉不笑,“學妹可以走了,你男朋友不是催你了嗎?”剛剛進圖書館就聽到她和男朋友小聲打電話了,只是離那些同學遠,他們聽不到也不會打擾。
“是哦,對了,這個香蕉牛奶給學姐留的,可好喝了,那我收拾一下走咯,再見學姐!”學妹嘴甜,且懂人情世故。
安枝也沒拒絕,收下了,然後坐在前台看書學習,偶爾有同學來辦借書帶出圖書館就處理一下。
天色漸暗,安枝正要去食堂吃飯,還沒收拾完,一本書被放在了她面前。
她只能停下收拾,先給對方辦理借書程序:“同學,給我一下借書卡。”
“忘帶了。”
“那給我你的身份證,幫你補辦一張。”
話音剛落,安枝接過對方的身份證,正想輸入,卻看到身份證上面的熟悉的名字。
她倏然抬頭,對上周西津那雙幽深眼眸時,怔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還是周西津揚了下眉,姿態閒散地道了句:“身份證有什麼問題?”
安枝立即窘迫地搖了搖頭,然後低下腦袋,刻意不去看他,急急忙忙地補辦借書卡:“沒有,我這就給你補辦,稍等一下。”
因爲一看到他,就記起那晚的夢。
她都以爲自己早就忘到腦後了,沒想到看到人立刻就跟找到錨點一樣,夢裏的一切清晰地在腦子裏清晰放映。
安枝深吸了氣,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一口氣把他借書卡辦了,期間兩人沒交談半句話,但她知道他在看她,因爲她抬頭遞給他借書卡的時候,再一次撞進他眼底,聲音略低:“周同學,辦好了,書你可以帶走了。”
周西津倒也沒打算賴着不走,拿走了書,不羈提唇:“謝了,安同學。”
學着她的語氣,還帶着戲謔,以爲她聽不出來?
安枝才沒有那麼幼稚和他斤斤計較,但轉念一想,卻叫住了他:“等一下,你現在有空嗎,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周西津離開的身形一頓,換做是別人,他根本不會浪費半點時間,雲淡風輕:“有點時間,不多。”
“我到下班的時間了,要不到樓道裏說,我怕影響其他同學,好嗎?”安枝其實是怕被人聽到兩人的談話,但依舊帶着征求的語氣問他。
周西津沒回復她,但身體力行告訴了她答案。
看着他利落轉身去樓道裏,安枝連忙收拾好東西,跟了上去,但心裏卻開始忐忑。
她要和他說的是,結束假裝談戀愛的事。
因爲根本沒有理由繼續下去了,一方面徐如寧說只要她遠離安揚,就不會把她喜歡安揚的事捅出去,那她就不需要再交往一個男朋友讓她和所有人信服,另一方面她已經不奢求安揚的回應,自然也不需要和任何人假裝談戀愛刺激他。
這種事越拖越麻煩,還是當斷則斷。
想到這裏,安枝的步伐快了兩分,走到他面前,沒有猶豫地開口:“周同學,這段時間以來謝謝你演我男朋友,事情已經解決了,我想以後不會再麻煩到你了。”
“怎麼解決的?”
“我已經對喜歡的人死心了,所以不用再找男朋友試探他。”
“那你以後不談?”
“以後會,但目前我已經沒有那個心思,只想努力學習。”
“談戀愛和學習並不沖突,最重要的是,你以後要找的男朋友,我符合條件嗎?”
聽着他循循善誘,安枝不知不覺跌入坑:“……符合。”
“那接下來這段時間就當我們互相認識的時間,如果相處下來,你還覺得適合就繼續,不適合我也不勉強。”
這話怎麼聽着有哪裏奇怪,好像一切都指向了一個事實,他對她……有好感?
安枝心裏嚇了一跳,瞬間慌亂了起來,不知道說什麼,眼瞳飄忽地轉了轉。
安枝反應過來,剛想說什麼,就聽到啪地一聲停電了!
整個圖書館都停電了,樓道裏,更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幸好她沒有幽閉恐懼症:“停電了,要不我們出去?”
周西津沒理會她細細微微的顫音,只是盯着黑暗中她熠熠生輝的眼睛,驟然想起她昨天哭紅眼的樣子,和現在一樣像一只受驚的小鹿,真可憐,想舔……好想舔她這雙讓人想摧毀的眼睛啊。
這麼想着,他遵循本能俯身,緩緩靠近了她的眼睛。
這時,安枝半天沒得到他的回應,就想一個人先出去,剛往旁邊走了半步,唇上就多出了一陣溫熱的溼儒。
從未有過的陌生觸電般感受,讓她刹那間害怕得連退好幾步。
啪,圖書館的電又恢復了。
但兩人之間的氣氛明顯不對勁了,安枝能發覺他的呼吸也是,雖然臉色一切如常,還是她開口打破了寂靜,聲音微啞:“剛剛……我親到的是?”
凝視着她局促無措的神情,周西津難得收斂了本能的惡劣,心不跳面也不改色,淡淡懶聲道:“剛剛怕你在樓梯摔倒,伸手想拉你,那個時候碰到的。”
壓着她唇的是,他的手指?
安枝明知觸感不對,但卻不得不接受了這番解釋,低得不能再低:“嗯。”
慶幸,樓道裏的微暗遮掩了一抹瀲灩緋色,還有快跳出心髒的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