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平靜地注視着趙氏。
平心而論,趙氏算不上惡婆婆,可她也算不得一個好婆婆。
就……是個很擰巴的人。
“娘,你說我不會過日子,那我今兒個也想問問娘:清文之前每年給家裏交幾十兩銀子,娘就把這日子給過起來了嗎?
田地是清文張羅着買的,新房也是清文張羅着蓋的,你除了跟旁人炫耀你有個爭氣的兒子,還做什麼了?
從前你每個月都要出門幾次,每次都要雇車。清文說過要給家裏買一輛驢車或者牛車,反正閒了還能幹農活兒,或者讓大牛趕車賺點兒銀子。
可你心疼那買車的十兩銀子,硬是不肯。但是娘啊,你算算。你坐一次牛車十文錢,坐一次馬車二十文錢,一年下來你路費都花幾兩銀子,這十幾年就得是多少輛車?
今兒個家裏分家,你一言不發,任由他們把東西搬空,這個我就不計較了,反正別人用過的東西我嫌髒。
但是娘你也的確不是過日子的人,這銀子還是放在我自己手裏更安心。”
陳清文聽不懂媳婦在說什麼,只知道嘿嘿傻笑着附和:“安心!安心!”
趙氏被說得老臉一紅,但還低聲辯駁道:“家裏有老人的,誰個不是老人管家……”
“可是娘你這家管得亂七八糟的,我也信不過你啊!”
林晚晚索性把話挑明了說:“大嫂趁着采買的機會報花賬貪墨中饋的銀子,就連二嫂都知道,你這個掌家的會不清楚?
可是你說過她一句嗎?你沒有!你收回采購權了嗎?也沒有!
二哥每個月賺的銀子,二嫂都只往家裏交一半,剩下一半自己私藏。這事兒大嫂也清楚。娘你去過木匠鋪那麼多次,你會不清楚?
可是你管過嗎?你也沒有!你任由她們兩個在你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卻逼着我把清文每個月的銀子分文不少都交給你!
還說什麼大河有水小河歡,大河沒水小河幹,最後歡騰的是你們,被趕進柴房的是清文和他的妻兒!”
趙氏覺得委屈,含淚哽咽:“娘也是沒辦法……清文受傷……”
“清文受傷,吃藥慢慢調着便是。大夫也說了,清文的腦子有淤血,只要這淤血散了,他就還能恢復過來。
那活血化瘀的藥明明藥鋪裏就有,一副藥也才幾十文錢,可你非得讓爹親自上山采摘!
結果爹摔斷了腿,娘爲了省幾十文錢,倒是折了家裏又一個重勞力,你覺得你這個家當得明白嗎?
還有爹那條腿,大夫都說了只要用上接骨草就能好,可你爲了省下二兩銀子,偏要聽信偏方,以至於爹的腿錯過最佳治療時機……”
“好了!吵吵吵,一天就知道吵!這飯還能不能吃上了!老婆子,進來!”
屋裏傳出陳老漢粗重的低吼,林晚晚適時閉嘴。
趙氏低着頭,紅着眼睛進屋去,林晚晚這才開始做飯。
陳清文歡歡喜喜湊過來:“媳婦,燒火,清文會燒火!”
“清文真棒!”
香秀和玉秀淘米洗菜,林晚晚把四個雞蛋打成蛋花,又把洗好的青菜剁碎。
“咱們今天做青菜雞蛋粥。”
林晚晚其實很想把空間裏那鍋紅燒肉端出來,但這一家人餓了太久,只能慢慢調養。
雖然只是碎米,雖然還是粥,但今天吃的是用清水煮出來的粥,裏面還有白菜碎和雞蛋花,孩子們都圍在灶旁,興奮得直搓手。
臨出鍋之前,林晚晚又淋了點香油,讓粥的香味更重。
“哇……好香啊!”
陳清雲也跟着孩子們一起吸溜口水:“香!好香!”
林晚晚把粥盛到碗裏,春秀香秀上手就要端,被林晚晚輕輕擋住。
“燙!你們端不來,去叫奶奶。”
趙氏只是這幾年被磋磨的,看着老氣,實際上才五十出頭,按照後世的說法正是打拼的年紀,林晚晚可沒打算讓她在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白白養老。
也不知道剛才關起門來陳老漢跟她說了啥,再出來,趙氏的眼睛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看樣子是哭過。
雞蛋已經打在鍋裏,多說無益。
可是聞到香油味兒,趙氏又忍不住小聲嘮叨:“晚晚,日子還是要精打細算。”
見林晚晚不搭腔,趙氏那股子慫勁兒又上來了,小聲探口氣,端着粥碗,帶着兒子和孫女們進屋。
陳老漢腿腳不方便,飯桌就擺在他們老兩口的屋裏。
大家圍坐一團,雖然只有一鍋粥,倒也吃得香甜。
林晚晚又從空間裏拿了幾個熱乎乎的白面饅頭出來,這是她在集市上買的。空間裏還有肉包子,但現在不能吃。
“吃吧,每人一個。”
林晚晚把饅頭分給大家,月秀小心翼翼地拿起饅頭掰了一小半留在自己碗裏,另一半遞給林晚晚。
“月兒年紀小,吃不完一個,娘吃!”
陳清文也把碗裏的饅頭掰開,遞給林晚晚一半,學着小女兒的樣子說話:“清文年紀小,吃不完一個,娘子吃!”
趙氏見狀就要收起來一個饅頭。
“那你們爺倆剛好吃一個。還有你們幾個也是,每人半個饅頭就夠了。”
陳老漢的白饅頭剛遞到嘴邊,被趙氏這麼一攪合,覺得胖乎乎的白饅頭都不香了。
林晚晚伸手攔住趙氏:“娘,沒必要這樣。我買的就是每人一個的量,幹嘛摳摳搜搜的不給吃飽飯?
再說現在天氣這麼熱,饅頭今天不吃,明天就餿了,你收起來那不也是浪費麼?”
趙氏又開始說教:“晚晚,日子不能這麼過,得精打細算……”
林晚晚毫不掩飾眼底的譏諷,目光從趙氏身上慢慢滑到陳老漢的腿,又滑到呆傻的陳清文身上,再從四個幹癟的孩子身上一一滑過,最終又落回趙氏身上。
雖然一言不發,趙氏卻覺得罵挺髒。
“你們吃吧,不用這麼省,白饅頭今天吃完,明天還有。”
林晚晚把饅頭重新塞回孩子們碗裏,大家雖然把飯吃完了,可卻沒了剛才的興奮勁兒。
吃完飯,春秀和香秀主動收拾桌子洗碗,林晚晚就由着她們幹。
“爹,娘,我今兒個去鎮子上,找了份兒工作。”
趙氏又慌了:“你要去鎮子上工作?那清文怎麼辦?孩子們怎麼辦?你……晚晚,你不要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