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兩人相對無言，空氣中流動着微妙而靜謐的氛圍時，小院的竹簾被輕輕叩響，隨即被掀開，三師兄陳默探進頭來，臉上帶着爽朗的笑容：“無妄也在啊，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叫你。師父特意讓我來喊你們去吃飯，難得咱們幾個師兄妹今天這麼全！”三人前後腳走進寬敞的飯廳，裏面已是燈火通明，笑語喧闐。大師兄趙衡、四師姐蘇曉、五師姐柳煙兒都已落座，正陪着上首的師父青陽真人說話。見他們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過來。
“師父！大師兄，四師姐，五師姐！”林月辭立刻像只歸巢的小鳥，歡快地跑到師父跟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小臉上洋溢着喜悅。
青陽真人看着小徒弟紅撲撲的臉蛋，眼中帶着慈祥的笑意，虛扶了一下：“回來了就好，路上辛苦，快坐下吃飯。”
“小師妹，你可算回來了！快讓我看看，在家是不是又貪嘴長胖了？”五師姐柳煙兒立刻笑着打趣。
四師姐蘇曉則拉着林月辭坐到位置上，溫聲道：“就等你和無妄了。”
謝無妄也從容地向師父和各位師兄師姐見禮，然後在靠近門口、與幾位師兄相鄰的位置坐下，飯廳裏熱氣蒸騰，燭火將每個人的臉龐映得溫暖。席間，林月辭比劃着講述臨州府花燈會的盛況，說到正要買燈卻被小偷偷了錢袋時，她下意識地朝謝無妄的方向瞥了一眼，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略過了後來在客棧院中重逢的那一段。
“還好大哥身手敏捷，很快就追回來了。“她笑着總結，捧起湯碗掩飾般喝了一口。
三師兄陳默舉着酒杯，環顧桌前衆人，感慨道：“說起來，咱們師門真是好久沒這樣團聚了。要是二師姐在就更好了......“
他話音未落，青陽真人端着酒盅的手微微一頓，渾濁的酒液在杯中漾開細小的漣漪。嘴角的笑意未變，眼角的皺紋卻像是突然深刻了幾分。
坐在林月辭斜對面的謝無妄正執筷夾菜，聞言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竹筷在清蒸鱸魚上方停頓了一瞬。他垂着眼瞼，燭光在長睫下投出一片陰影，方才還溫和的側臉線條忽然顯得有些冷硬。
“三師弟。“大師兄趙衡放下湯碗，聲音沉穩卻帶着幾分沉重，“靜雲既已入宮，便是皇家的人。宮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今後相見太難了“
四師姐蘇曉連忙往三師兄碗裏夾了塊紅燒肉，聲音輕柔：“嚐嚐這個，今日的火候正好。“
五師姐柳煙兒也機靈地接話：“小師妹，那花燈會上可還有別的趣事？“
林月辭捏着衣角，她記得二師姐蘇靜雲——那個總愛在發間簪一朵玉蘭花的溫柔女子，如今卻成了宮牆內遙不可及的柔妃娘娘。燭火噼啪作響，將那個空缺的位置映照得格外清晰。
林月辭被五師姐的問話拉回思緒，她略顯尷尬地笑了笑：“花燈會後來就沒什麼特別的了...“隨即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轉向青陽真人語氣輕快地說：
“師父，我家大哥哥定在臘月裏成親了！到時候我還要向您告假，回家一趟呢。“這話像春風般吹散了方才的沉悶。青陽真人捋須笑道：“這是喜事。到時讓你大師兄備份厚禮，代師門送去。“
他話音頓了頓，目光轉向坐在一旁的趙衡和蘇曉，眼中帶着慈祥的笑意：“說起來，衡兒與曉兒的親事，是不是也該定下來了？你家人準備何時去蘇家提親？“
“哐當——“四師姐蘇曉手中的湯匙不慎滑落，在碗沿磕出一聲脆響。她慌忙低頭去撿，耳根卻已紅得似要滴血。
大師兄趙衡向來沉穩的面容也泛起薄紅，他起身恭敬回話：“回師父，家中已在籌備，打算下月初三正式登門提親。“
“好啊！“三師兄陳默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哐當作響，“這可是雙喜臨門！到時候我們都要去觀禮，非得好好鬧一鬧洞房不可！“
“三師兄！“蘇曉羞得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伸手就要去擰陳默的胳膊。
五師姐柳煙兒笑得前仰後合：“四師姐放心，我們定會攔着三師兄，不讓他胡鬧！“
林月辭看着這熱鬧場面，眼睛笑成了月牙。她悄悄瞄向謝無妄，卻見他不知何時已側過身去，肩頭微微聳動，顯然也在忍笑。
青陽真人輕咳一聲，眼底卻滿是笑意：“好了好了，都收斂些。不過這確實是件大喜事，到時爲師定給你們準備一份大禮。“
燭影搖曳間，喜氣在飯廳裏彌漫開來。大師兄與四師姐的紅暈，比桌上的佳肴更添了幾分暖意，就連先前因提及二師姐而產生的些許陰霾，也在這歡聲笑語中徹底消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