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爲什麼嗎?我想來便來想做便做,你問我因何而來因何而做,我只能說,我想來時來,想做時做。”
說話時,她那雙形狀好看的鳳眼微微彎起,裏頭閃動着誘人的光澤,像蘊含着某種神秘的靈石,叫人一望便沉淪。
少年仰頭,似乎是被她這番話堵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只委屈地抿着嘴唇,眼眶裏的淚水似乎要掛不住,從眼角流了下來。
林昏看着他,輕嘆了口氣,她伸手把他攬到了懷裏,順帶摸了摸他的頭。
無奈地安慰他:“小朋友,別哭了。”
他沒有回應也沒有動,只有平緩的鼻息證明他還有氣兒。
林昏猜不出來他在想什麼,她對於應付這種場面毫無經驗,她身邊只有同齡人和比她大很多的長輩,像單思邢這個年紀的還是第一次。
這樣十六七歲的少年,堅韌卻脆弱,她第一次見。
“你是林昏嗎?”埋在她懷裏的少年忽然發問。
“當然啊,我當然是林昏。”
“是千刃宗宗主林昏?”
林昏失笑,他還真是敏銳,話裏一個字都沒有放過。
“當然。”可她也不會給他多想的機會,她沒有必要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單思邢不再追問,他從懷裏離開,眼睛被水浸過似得水亮,“我剛剛有點不清醒,師父你不要介意。”
“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林昏也懶得戳穿他,幹脆就順着他的話給他台階下。
-
“喂,小世,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林昏把所有劇情在腦子裏又過了一邊,發現真的沒有任何關於那個少年的信息,她只好嚐試去求助世界意志。
雖然她覺得這家夥八成是不會透露的,但還是問一問吧,萬一呢。
“超出認知範圍,拒絕回答。”
看吧看吧果然。
林昏不由得懷疑道:“你真的是這個世界的世界意志?我怎麼感覺你什麼都不知道。”
“呸,我當然是這裏的世界意志了!”
“那你這個世界意志不太稱職,這世界裏的人你都不知道。”
“那是因爲他和主角沒有聯系,不是重要角色。”
林昏繼續問,“所以只要不是只能重要角色你就管不了嘍,他們做什麼都可以?”
“當然……”世界意志突然感到不對勁,“你詐我!!”
它差點就說出來了,萬一這個女人什麼都知道了,保不齊會做出什麼事來。
一想到她總威脅它,世界意志就氣不打一處來。
“喂!小世?小世?”
不理人了還,林昏也懶得搭理它,估摸着時間單思邢該回來了。
“——師父。”
嘖,她算的真準。
林昏直起身:“進來。”
單思邢自門外走進來,少年清俊挺拔,一雙眼睛仿佛帶着光,亮晶晶地看過來。
自打那天之後,單思邢閉門不出了幾日,再出來的時候便和以前一樣了。
她接過單思邢手裏的東西,迫不及待打開來看。這是一份名單,上面有虛妄山上所有弟子的名字記錄。
她想起那少年生前是虛妄山上的弟子,便打算從弟子名單入手。
林昏看時,單思邢就站在一旁安靜地等待。
她從第一個名字開始細細瀏覽,終於,她的目光在某處停住。
這個名字……
好像有一點印象,她在心裏念了出來,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
“阿昏,你就留在這裏好不好,我現在已經很厲害了,我們一起住在這裏。”
這一次少年又長大了一些,他目光熱烈地看着她,語氣充滿充滿懇求。
林昏說不出話,只能就這樣看着他。
“阿昏,我還買了很多你喜歡的東西,你記不記得以前你特別喜歡去街上看皮影戲,我後來就買了很多皮影小人,你看。”他打開手裏的匣子,“你看,我還學了。”
“你……”林昏努力了半天就說出來一個字,後面的話根本就說不出來。
眼前的畫面突然模糊起來,像是覆蓋上了一層薄霧,他好像被人叫走了,過了一會他回來,眼前的景象才重新清晰起來。
“剛剛是師姐叫我出去說了點事,虛妄山周圍好像來了一些人,要小心些。”
林昏看着他擔憂的模樣有些復雜,在不久之後,這虛妄山上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他又在她身邊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直到他離開,眼前的景象又忽然轉變,由白天變爲黑夜。
林昏眯着眼適應了一下,看着窗外的月亮不由感嘆,來的真是太快了。
迎面而來的風夾帶着隱隱地血腥氣,門突然被推開,少年慌亂地闖了進來。
“阿昏快走!有人攻上來了!”
林昏低頭,看清了手裏的紙條上的字。
——殺無赦。
……
“師父?”
單思邢疑惑地喚了一聲,他看着趴在桌上陷入熟睡的人,皺起了眉。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把所有事件一件件列清楚,他找到了源頭。
是從無垠鬼域出來的時候,是那個牙印。
單思邢低着身子,他看見林昏的手指落在一個名字上,他念了出來。
“林子書……”
…
林子書倒在地上,他胸口被一把長劍貫穿,汩汩地留着血。他就這樣看着林昏,眼神溫柔而平靜。
林昏感覺眼淚控制不住地留了下了,胸腔中傷心的情緒仿佛要滿溢出來。
不要……不要死……阿書!!!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好強烈的感情,林昏覺得自己也好像也感同身受,感受了一回撕心裂肺。
眼淚留的太久,眼睛都疼了。
林子書徹底死了,她眼前又出現了那層薄薄的霧,所有的景象都呼嘯而過。
她看見虛妄山屍山火海,春去冬來,許多人從她身邊晃過,她什麼也看不清。
在原主的回憶裏,主角一直都是林子書,他一死,剩下的回憶也全都到此爲止。
而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這些回憶的,是林子書的執念。
可林子書會有執念嗎,他的執念是什麼?
在親眼見過那樣的眼神之後,林昏有些懷疑,他那麼溫柔,死時一點怨恨都沒有,離開的時候幹幹淨淨,他哪來的執念困住她。
“師父,你又哭了。”
林昏看見單思邢的臉才意識到,她已經從回憶裏出來了,她隨手用袖子抹了抹臉。
“沒事,你先退下吧。”
“師父你……沒事嗎?”單思邢擔憂地望着她,就在前不久,她看過相似的眼神。
“沒事。”
她確實沒事,只是一時半會還沒有從情緒中出來,或許她應該去一個地方看一看。
她叫住了單思邢,“和我去一趟虛妄山吧。”
單思邢回頭:“好。”
-
虛妄山早已是一座廢山,那一次大劫,斷了這山裏養了幾百年的靈力,只留下了曾經繁榮景象下的斷壁殘垣。
林昏撫開肆意生長的野草,她抬頭,看見了一塊匾,推開門,她和單思邢一起向裏面走去。
她雖然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但還是感覺到了莫名的熟悉,有一種……說不出的歸屬感。
林昏閉上眼,依靠着感覺感受着這裏。
她想,原主一定也很想來這裏吧。
雲層裏的陽光探出頭,恰好照在林昏身上,她無知無覺。
單思邢盯着那縷陽光出了神,他伸出手,緩緩地移到了陽光照耀的地方,像是偷吃了糖的小孩,滿足地笑了。
“你感受到了什麼?”林昏突然出聲。
單思邢一點點收回了手,他說,“舒服。”
“舒服?”林昏回頭看他,“你的感受還挺奇怪,我發現前面異常,去看看。”
單思邢呆了一秒,原來問的是這個嗎,他剛剛都說了些什麼。
“就是這裏。”林昏盯着一塊看似平平無奇的土地,“把它挖開。”
“好。”
單思邢說幹就幹,林昏說要他挖,他就真的找了個順手的工具開始挖。
“師父,你看。”
這下面封印着東西,他不能再往下挖了。
林昏看了一眼土裏的東西,微微一笑,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要的就是這個。”
沒想到此行來虛妄山居然還能有額外的收獲。
林昏伸出手,覆蓋在封印上,強制解除。
不多時,她手裏出現一個褪去了顏色的盒子。
林昏總覺得這裏面一定裝着重要的東西,她有一種荒唐的想法,和林子書有關。
是兩顆圓滾滾的珠子。
好像那個少年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