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燎,你大爺的是不是有病!”
蘇曼卿火急火燎趕到學校時,蘇燎睡眼朦朧。
一睜眼,看到親姐“和藹可親”的臉,他嚇得差點魂飛魄散。
“方同學還沒來嗎?”
“什麼方同學圓同學,你知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
蘇燎撓撓頭,“怎、怎麼了?”
“誰讓你在食堂睡覺的?差點以爲你食物中毒死了!”
明中食堂4樓是小包廂,2號桌的位置尤爲隱蔽。
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適合約會、商討學業、躲避巡察等各種場合。
蘇燎剛來明中,就承包了這塊戰略要地。
經過他多方打點,非必要,沒人會私闖4樓2號桌。
今天中午約方知夏吃飯,結果她一直不來。
他竟然等睡着了。
得知他遲到十分鍾,班主任才意識到事態嚴重性。
要知道這位小祖宗從來不遲到,不早退,不曠課。
班主任立刻通知家屬,調取監控。
蘇曼卿油門都快踩冒煙了,趕到學校時,看見自家親弟睡得很安詳。
遂,獎勵一巴掌。
下午放學,蘇燎到方知夏班上時,被告知人已經回家了。
“難道是方同學來的時候,我睡着了?她性格又那麼好,肯定不忍心打擾我睡覺,所以就走了?”
蘇燎在心裏復盤,長嘆一聲: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可真是太對不起人家了!”
-
老城區的房子擠得密不透風。
巷弄彎彎繞繞,兩側牆皮斑駁剝落。
明中的校服在這個地方太惹眼了,方知夏特地找公廁換了身衣服。
每走幾步,就能撞見交錯的晾衣繩。
五顏六色的衣物垂在頭頂,風一吹像彩旗飄揚。
宋執光住在筒子樓。
這裏是老城區最雜亂的地段。
房子挨得近,四通八達的小巷像毛細血管。
推門就能鑽進不同的岔路,恰好方便他隨時隱匿或撤離。
當年那場大火,縱火犯逃之夭夭。
方知夏是唯一一個幸存者。
一共死了二十八個人。
三個大人,其餘都是孩子。
沒人知道,方知夏一直穿梭在陰暗惡臭的下水道,偷偷喂養着那個小“罪犯”。
“姐姐……”
方知夏轉身關門。
剛把書包放下,一個滾燙的懷抱就從背後貼上來。
“我好想你啊……”
宋執光環住她的腰,下頜抵在她肩上。
方知夏任由他抱了一會兒,緩緩轉身。
她從來沒想過,吃着殘羹冷炙長大的男孩,也能拔出一米九幾的大個頭。
方知夏踮起腳,摟住他的脖子。
“宋執光,你那單生意能退了嗎?我可以賣畫養你。”
宋執光怔了怔,沒回答。
手臂一收,把她抱起。
雙腳驟然離地,她下意識收緊手臂,牢牢圈住宋執光的脖頸。
宋執光抱着她大步走向桌邊,將她輕輕放在木桌上。
他俯身,灼熱的氣息灑在她臉上。
“姐姐,已經退不了了。”
“我看過目標的資料,現在就只等組織發來照片——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方知夏沉默着,認真看了宋執光許久。
其實她知道,即使單子能退,宋執光也不會退。
他是她養大的,她了解他。
只要是他認定的事,頭破血流他也絕不會回頭。
宋執光改變不了她留下的想法,她也阻止不了宋執光執拗的行爲。
他們就像兩股繩,越擰越緊,密不可分。
“宋執光,我們做吧。”
方知夏仰頭吻他。
也許下次來這個房間,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宋執光從起初的矜持,漸漸迷亂。
“可是我這裏沒有T……”
“我帶了。”
“我這裏洗澡不方便。”
“下水道都待過,我不在乎。”
場面逐漸失控。
緊要關頭,宋執光又按住了她。
他們已經差點擦槍走火很多次,每次宋執光都攔着她。
又試了幾次,宋執光嚴防死守。
方知夏有點生氣,狠狠咬了他一口。
“嘶——”
宋執光喉間溢出一聲低笑,“姐姐,你這次咬輕了。”
“你真沒意思!”
方知夏用紙巾擦了擦,起身穿衣。
房間不大,破舊但幹淨整潔。
一張床,一張桌,一把椅子。
床底放着宋執光的槍械。
此外,角落堆滿各種畫具。
畫架正對小窗,透進火紅的霞光。
方知夏搬來椅子,坐在畫架前,開始構思框架。
養母怕她的顏料弄髒昂貴的實木地板,從不準她在家搞這些。
什麼采風寫生都是假的。
她所有的畫,都是在這間狹小的屋子完成。
她沒有見過海,沒有見過草原、大漠。
但她筆下的大海湛藍深邃,草原生機勃勃,大漠蒼涼壯闊。
宋執光沒有地方坐,只好側躺在床上看她。
小窗的光打進來,將她籠罩其中。
宋執光眼底漸漸被溫柔覆蓋,真美好啊……
只要能把這份美好推出黑暗,下地獄又有什麼可怕的。
“宋執光,我給你的畫你怎麼都不掛牆上?”
方知夏嫌棄他的房間太單調,給他畫了好幾幅畫。
“我又沒什麼藝術細胞,難道姐姐還指望我殺完人回來,對着畫裏的山河湖泊感慨萬千,吟詩作詞?”
“你真不識貨。”
方知夏懶得理他,專心調顏料。
天已經完全黑了。
吃完晚飯,方知夏繼續畫畫。
暖黃光暈勾勒出她專注的側臉,畫筆在紙上沙沙作響。
幾步之外,宋執光坐在地板上,身前擺着一支被拆解開的狙擊槍。
他熟練地擦拭、上油,再重新組裝,動作流暢。
偶爾抬眼,目光越過槍械,落在燈下那個鮮活的身影上。
看她咬唇、蹙眉,很是有趣。
“姐姐。”
方知夏筆尖沒停,只從鼻腔裏發出一個輕柔的疑問音節:
“嗯?”
“我懷疑我上輩子可能是個有錢人。”
“根據?”
“根據我做的夢。”
“我還夢到我是天上的仙女呢。”
調侃完,方知夏漫不經心地問:
“夢到什麼了?”
“夢到很大的房子,地板亮得可以當鏡子,連樓梯都是鋪着地毯的。”
“還有穿西裝的傭人,端着精致的盤子,我還沒來得及嚐一口盤子裏的點心就醒了。”
方知夏許久後回復,“你該不會是霸總電視劇看多了吧?”
“你知道的,我只看星際寶貝。”
確實,宋執光只會看這個動畫片。
翻來覆去看了十幾年。
頓了頓,宋執光繼續說:
“但是痛苦死了,每天不是坐在花園裏看書,就是跟着一個男人學什麼東西。”
“還有架白色的鋼琴,放在客廳裏,有個女孩彈着曲子。”
“有時她會無緣無故打我,簡直跟觸發了什麼機關似的,莫名其妙……”
……
宋執光閉着眼,回憶那些畫面。
實在過於真實,仿佛他親身經歷。
以往的夢都不會這樣,頂多記得一些破碎的畫面。
方知夏放下畫筆,蹲在床邊,摸了摸宋執光的額頭:
“不行我給你找個醫生?”
宋執光睜開眼,“我已經看過了。”
“找誰看的?”
“樓下算命的瞎子。他說是上天通過這種方式,指引我尋找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