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宿院子前。
霍南琛停住腳步,對林西離說:“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霍醫生。”林西離攥了攥拳頭,還是問出心頭的疑問:
“你身上的龍涎香那款香水挺貴的吧?”
她實在不想因爲這種現實的壓力讓他斷送職業生涯讓霍奶奶蒙羞。
霍南琛眉頭微微一蹙,他不明白她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並沒有噴香水的習慣!”
“啊……”
林西離一愣,自己是問得太唐突了嗎?也是,沒有證據就直接定罪。
懷疑階段的環節是可以問話的。
她咬了下下唇,直白地說:“是這樣的,我覺得一個月四千的工資,在現實生活壓力確實比較大。”
“等我復職後,工資有一萬五一個月,我可以用我的工資來維持家庭生活,你就別再那個了,影響不好。”
霍南琛聽的一頭霧水,問道:“那個?”
林西離垂下眼眸沒有回,她實在說不出紅包兩個字,畢竟這是她的猜測,沒有證據。
霍南琛突然輕笑一聲,淡然道:“林小姐,你這是根據我身上的龍涎香味道加上收入低,就斷定我收患者紅包了?”
他當然清楚,有些患者會悄悄遞紅包,想求個多盡力的安心。
“我……”
“放心,我還沒窮到要靠收病患紅包度日的地步。”
林西離猛地抬頭直視着他,喉嚨發幹:“真的?”
他看着她認真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嗯,從出生起就有的體香。”
林西離尷尬地點了點頭,自己誤會他了。
說到紅包,霍南琛他們的結婚證,是奶奶給民政局工作人員塞紅包換來的。
“林小姐,你確定真的要跟我領證結婚嗎?”
林西離想到霍奶奶給予的溫暖,剛才在餐廳,霍南琛給老板帶的無碘鹽。
沒有愛的婚姻,不用想着要得到什麼愛,或許真能讓她感受到生活中的暖意。
“我不後悔,就像你說的,結婚不過是搭夥過日子。”
“好,那明天早上我們去民政局把籤字手續補辦一下。”
“嗯!”
霍南琛向她微微頷首,便轉身朝着那兩層小樓的方向走去。
兩個人自願去把手續補齊,霍奶奶開心壞了。開始承包起林西離的一日三餐,每天變着花樣地做各種清淡又營養的菜肴。
“西離啊,多吃點這個,對身體好!”
“這湯我熬了三個小時,最是滋補,你最近氣色都不好了!”
“快來嚐嚐這個,奶奶的拿手菜,保證合你胃口!”
林西離每次面對老人家無微不至的照顧,心裏充滿了感激,可又夾雜着強烈的不安和愧疚。
她從小到大,在林家何曾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爸媽的注意力永遠在哥哥和妹妹身上,對她這個二女兒,更多的是要求和忽視。
如今,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老人,只因爲她法律上孫媳婦的身份,就對她傾注了如此多的關愛。
這讓她受寵若驚,也讓她倍感壓力。
她幾次想開口說自己來,或提出支付生活費,每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看得出,霍奶奶是真心實意地高興,把她當成了家人來照顧。
而且,她不得不承認一個殘酷的事實——她不會做飯。
在香江市時,要麼吃食堂,要麼點外賣,林家也有阿姨準備。
她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學習和工作中,生活技能幾乎爲零,外面吃確實忌不了碘。
現實的窘迫,讓她只能厚着臉皮接受霍奶奶的投喂。
住在民宿,頂着孫媳婦的名頭,卻和霍南琛分居兩棟房之間,不是長久之計。
不僅霍奶奶看着着急,小鎮上漸漸傳開的風言風語也讓她有些不適。
在領證一周後,林西離主動對霍奶奶提出,她可以搬去霍南琛的住處。
“好好好,早該這樣了!”
霍奶奶喜出望外,立刻張羅着幫林西離收拾行李。
霍南琛對此沒有說什麼,好像搬不搬都與他無關。
只是在林西離提着行李箱站在他那棟二層小樓前時,他默不作聲地接過了她手中的箱子,拎上了二樓。
白牆,瓷磚,原木色的家具,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一樓客廳裏除了必要的沙發、茶幾和電視,還有一個供奉的牌位,沒有其他。
最顯眼的就是二樓客廳,四周都是頂天立地的書架,塞滿了很多書籍。
霍南琛指了指二樓靠裏的一間臥室,“你住這間。”
又指了指對面,“我住那間。”
林西離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所謂的“住一起”,也僅僅是同住一個屋檐下,並非一定要同床共枕。
這個認知讓她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了大半,同時又爲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一絲尷尬。
她默默地將自己的行李搬進指定的房間。
房間同樣簡潔,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書桌,床單被套都是新換的,帶着陽光曬過的味道。
小鎮的夜晚格外安靜,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吠和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林西離洗漱完畢,躺在陌生的床上,毫無睡意。
甲亢讓她的心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有力,咚咚咚,像是在敲打着鼓面。
她翻來覆去,腦子裏亂糟糟的。
分房而居,和一個成年男性,一個法律上是她丈夫的男人,同住在一個房子裏,這種感覺十分怪異。
她想起香江市那些名流夫妻,大多同床異夢,但表面功夫總是要做足的。
她又想起霍奶奶那句“只有喪偶,沒有離婚”的家規……
這家規,她沒有問霍南琛真假,應該是奶奶怕她沖動故意說的。
但是這場婚姻要持續下去,那麼某些夫妻間的義務,是不是無法避免?
霍南琛看起來清心寡欲,但他也是個正常的男人。
他會不會有需求?
如果他提出要求,她該怎麼辦?
這場婚姻始於她的利用和他的妥協,她沒有立場完全拒絕。
各種念頭在她腦海裏打架,讓本就因甲亢而容易煩躁的她更加心緒不寧。
法醫職業帶來的直面問題的習慣,讓她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走出房間,來到對面霍南琛的臥室門口。
門縫下還透出燈光,他還沒睡。
她抬起手,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裏面傳來霍南琛低沉的聲音。
林西離推門進去。
霍南琛正靠在床頭看書,鼻梁上架着一副無框眼鏡,穿着灰色的絲綢睡衣,領口微敞,露出清晰的鎖骨。
他合上了手中的書,詫異地問道:“有事?”
林西離站在距離床鋪幾步遠的地方,雙手不自覺地握緊。
燈光下,她的臉頰有些泛紅,不知道是緊張還是甲亢的作用。
她避開他的目光,盯着地面,用盡全身力氣,說出了那句在她腦海裏盤旋已久的話:
“霍醫生,關於……關於我們之間的關系。”
她頓了頓,感覺喉嚨發幹,“如果需要履行夫妻義務的話……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生理需求,我……可以配合。”
說完最後一個字,她幾乎能聽到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臉頰燙得驚人。
她不敢抬頭看他,像個等待宣判的囚徒。
房間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能聽到窗外細微的風聲,以及她自己過於清晰的心跳聲。
霍南琛顯然完全沒料到她會深夜敲門是爲了說這個。
他拿着書的手指僵住了,隔着鏡片,那雙墨黑的眸子難以置信地看着那個低着頭,身體微微緊繃,卻說出如此驚世駭俗話語的女人。
好幾秒鍾,他都沒有說話。
林西離久久等不到回應,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簾,正好對上他那窘迫的神情。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最終,他重新打開書本,淡淡地說:“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林西離站在原地,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有多麼冒失和愚蠢。
“對……對不起,打擾了。”
她說完立刻轉身,逃也似的沖回了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房門,快速往床上趴去,將滾燙的臉埋在枕頭上。
天啊,她到底做了什麼?
隔壁房間的霍南琛看着眼前的書頁,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了。
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腦海裏反復回響着那句——可以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