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夥人一耽誤,太陽沉沒,暮色降至。
溫秋筠下完套便鬆了手起身,朝瞪圓了眼吃驚望着她的林峰道,“林同志,我們出發吧。”
林峰是萬萬沒想到平時在村子裏只知道埋頭幹活和捧着書看的姑娘,動起手來居然這麼厲害,他撓撓頭,“得嘞,那這些人我把他們綁了拉去派出所吧,讓他們這麼囂張都把我們村子的風氣給帶壞了。”
說着,他就要去拖拉機上拿麻繩。
溫秋筠可不想自己的計劃被打亂,便勸道:“還是算了吧林同志,抓去派出所那邊也不過是口頭教育一番對他們並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反而是會耽誤了你回村,天一黑路不好走豈不是得不償失。”
林峰想想也是,又踹了幾腳那幾個二混子,旋即上了拖拉機繼續往鎮上趕去。
污泥糊了李耀祖滿臉,等他狼狽的站起身時,只留拖拉機濺着泥點,吐着煙圈離開。
他惡狠狠的瞪着坐在拖拉機後的賠錢貨,沒想到以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姐姐,居然敢這麼對他,怒氣讓他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
但剛剛才吃過虧,李耀祖只好作罷,想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算她不是爸媽親生的又怎麼樣?養育之恩大過於天等爸媽出來了,非得讓這賤丫頭給他跪下來舔鞋。
還要把她賣了給自己娶媳婦!
現在當務之急是沒錢花了,他得回家看看床底下夯土牆裏是不是真的有爸媽留給自己的錢。
絲毫沒有懷疑性情大變的賠錢貨姐姐爲什麼會這麼好心告訴自己。
林峰把溫秋筠送到鎮上就趕着回村了,要不然摸黑回去,一不留神的功夫拖拉機就可能掉溝裏去。
這個點的火車站已經沒有了售票服務,溫秋筠就近找了所招待所住下。
幸好這時候的部分票證制度都已經逐漸取消,九年時間祖國也越來越昌盛。
她住下洗漱了番後,去對面的國營飯店好好犒勞了下這具缺少油水的身體,花着黑心肝那拿來的錢大飽口福,簡直美滋滋。
翌日一早,溫秋筠先是去火車站那買了去京市的票,她只能買到硬座,票價十三元,行程十五個小時,發車時間是下午三點。
趁着剩下的時間,溫秋筠又去郵政局那邊做了公證,旋即直奔派出所,接待她的人恰好有昨天處理她案子的民警同志。
民警同志見到她也是詫異了一瞬,以爲她是來跟進昨天案子的,剛想說什麼。
溫秋筠卻開門見山道,“民警同志,我還有事要舉報。”
說着她將昨晚李耀祖帶着好幾個人攔拖拉機的事告知,不經意道,“他們幾個都是被父母寵壞了的,平時沒事就愛聚在一起打架鬥毆甚至賭博,雖然李大軍夫婦待我不怎麼樣,但耀祖到底是我看着長大的弟弟也不想他誤入歧途。”
民警神情嚴肅,“溫同志,你能及時來舉報,是對社會負責,我們會盡快調查處理這件事。”
溫秋筠又補充道:“嗯嗯,他們平時聚衆賭博的地方就在隔壁吳家村的吳鐵蛋家。”
民警一聽眉頭緊皺,立即喊來同事要去圍剿。
八四年恰好處於嚴打期間,情節嚴重會被認定爲“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的壞分子”可判三年至五年甚至達七年乃至更長的刑期,情節較輕也是要拘留送去鄉鎮的集市遊街示重的。
畢竟是村裏的小混混家家都窮,沒多大賭注,民警走這一趟也大概率會是後者。
但也沒關系,把一家人整整齊齊的送去蹲半個月局子也是不錯的,而吳麗娟這三年是別想出來了。
解決完黑心肝的一大家子,溫秋筠找了家面館吃午飯,就這麼個小縣城就有不少人響應國家政策鼓勵群衆開店擺攤做生意的現象,想來京市也是大變樣了吧?
飯後,她又去供銷社買了些路上的幹糧。
與此同時,吳家村吳鐵蛋家。
鐵蛋自幼父母雙亡,由爺奶帶大,他爺奶年紀大了管不住他,便整日和李耀祖他們混在一起。
此刻,屋裏煙霧繚繞,幾個人正圍在桌前吆五喝六地賭着。
李耀祖輸紅了眼,把身上能押的都押上了,嘴裏還罵罵咧咧。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有人大喊:“警察來了!”
屋裏瞬間亂作一團,衆人慌了神,想從窗戶跳出去逃跑。
但警察早已將屋子包圍,李耀祖等人被抓了個正着。
民警把他們押上警車時,李耀祖瞬間想明白了,破口大罵:“一定是那個賠錢貨告的密,等我出去,有她好看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溫秋筠已經踏上了去京市的火車,開始了新的生活。
而他和他的家人,即將面臨法律的制裁。
溫秋筠坐在火車上,幸運的是她的硬座位置靠窗,看着車窗外不斷後退的風景,一想到十幾個小時後就可以見到她的倆個崽崽心情便格外雀躍。
火車上很是喧鬧,有帶着孩子出門探親的,有去大城市闖蕩的年輕人,大家都在熱烈地交談着。
溫秋筠則是默不作聲,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未身穿前即便是孕期她都是要把自己捯飭精致,但現在的她卻依舊是穿着原主那身補滿洞口的衣服,臉上也被抹了層灰掩飾清秀的容貌,此時的她儼然一副土妞進城的模樣。
偶有身旁或面對的同志耐不住漫長的旅程朝她搭話,溫秋筠也只是點頭或搖頭示意。
見狀搭話的同志便給她扣上了頂小啞巴的帽子,朝她投去一記同情的目光。
溫秋筠倒是喜得樂見。
她防備心高,也沒有多餘的精力應付這些,更何況隨着改革開放一趟列車裏來自五湖四海的人,誰知道裏面有沒有心懷不軌的,少說話非必要不離開座位總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