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成思瑤一把推開蕭邱，將我擁入懷中，無措地用手堵我腹部的傷口。
她的掌心還帶着之前擋劍的傷痕，此刻按壓在我的傷口上，疼得我幾乎暈厥。
蕭邱冷漠地開口：“成思瑤，你已經給過他機會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爲高琛熙留了一條逃命的路。”
“婦人之仁！他根本不會領你的情！”
成思瑤喃喃着找太醫，就想要抱起我，但她越動，我口中吐出的鮮血就越多。
看着她臉上焦急絕望的神情，我心中生出一股快意。
“成思瑤，這一切不都如你所願嗎？我死了，蕭邱做女帝。你怎敢說我狼子野心，你同我一樣，都是亂臣賊子！”
“將來史書留名，你我都要遺臭萬年，哈哈哈咳咳咳......”
“住口！”成思瑤悲痛大喝，腦袋抵在我的胸前，竟然哭了出來，“你別說了，我帶你去找太醫，你不會死的。”
蕭邱擋在路上，劍尖毫不猶豫地指向成思瑤，語氣陰毒。
“成思瑤，高琛熙今日決不能活。”
成思瑤悍不畏死地迎上她，聲音染上瘋狂：“若我一定要他活呢？”
蕭邱使了個眼色給身側府兵，府兵齊齊對成思瑤亮出兵器。
“那留着你也沒用了。”
“你想卸磨殺驢？”成思瑤眸色一暗，“禁軍何在！”
府兵之外，禁軍將衆人層層包圍。
兩相對峙，一觸即發。
我視線漸漸模糊，這時，卻看見天邊炸開一朵絢麗的煙花。
“信煙，鎮北王秦婉瑩進京了。”蕭邱臉色一變，猝然瞪向我：“高琛熙，是你！”
“哈哈哈哈哈！”我不顧身下疼痛，放肆大笑，“是我又如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蕭邱，你當真以爲我沒有後手嗎？”
喊殺聲被鐵蹄震碎，塞北硝煙將盛京的鶯歌碾成落泥。
“成思瑤！你還執迷不悟，鎮北王手下精兵無數，非你我可擋，高琛熙這一招根本沒想過讓我們活！”
成思瑤眼神復雜地看我一眼，我強打精神，挑釁一笑。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成思瑤飛起一腳，將蕭邱踹倒在地，踩住了她的心口。
“逆賊蕭邱謀反，蕭府餘黨放下兵器，可免一死！”
蕭家府兵當即將兵器一扔，甚至還有人自發擒住了蕭邱。
意識消失前，視線中最後的場景，是鎮北王秦婉瑩手執長槍風塵仆仆殺進重圍。
秦婉瑩身披玄色戰袍，面容剛毅，周身自帶威嚴，長槍上的鮮血還在往下滴，一看便知是剛經歷過一場惡戰。
“琛熙！高琛熙！你別睡！”成思瑤抱着我癱軟的身體，無力地跪到在地。
副將終於掙脫束縛，匍匐在我面前悲痛垂淚。
秦婉瑩不知何時來到了我面前，垂眸靜靜地盯着我的“屍身”，默然不語。
她的眼神裏沒有悲痛，只有一種了然的平靜，仿佛早就知道我的計劃。
見大勢已去，蕭邱突然哈哈大笑：“就算今夜成不了事，至少有高琛熙這個賤人給我陪葬！”
“我早該想到的，成思瑤，你這種背信棄義的人怎可托付，今日你爲他背棄我，正如昔年你爲陳皓軒而背棄高琛熙！”
她癲狂大笑：“我不妨告訴你一個秘密，當年陳皓軒之死，與高琛熙無關，是我的手筆！”
“是我讓人迷暈陳皓軒，放火燒死他，高琛熙是爲了救陳皓軒，才會出現在那裏！高琛熙被梁柱砸傷腦袋，什麼也記不起來，簡直天助我也！”
成思瑤如遭雷擊，僵在原地，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問：“爲什麼？”
蕭邱冷冷一笑：“你舉棋不定，我只能推一把，幫你做決定。”
成思瑤雙目失神，不斷重復：“怎麼可能？若不是他，他爲什麼不解釋？不可能，不可能......”
蕭邱憐憫望着她，比起蕭邱，成思瑤更像個階下囚。
成思瑤臉色忽然一白，“不對，他說過的......”
“可我做了什麼，我說他是毒夫，還與他和離......”
成思瑤滿臉是淚，悲痛欲絕地抓着我的衣襟，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
“我怎麼做了這樣的混賬事......我只是氣你對我毫不在意，氣你眼裏只有朝政、只有女帝......你怎能拋下我死了呢？”
她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帶着血，砸在我“冰冷”的耳中——我服下的假死丹讓身體發涼，脈搏幾不可察，卻能清晰聽見周圍的動靜。
秦婉瑩終於上前，她的長槍拄在地上，玄色戰袍掃過滿地鮮血，語氣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成統領，蕭邱謀逆已成定局，當務之急是穩定京中秩序，而非沉溺於私人情緒。”
成思瑤猛地抬頭，通紅的眼睛瞪着秦婉瑩，像一頭受傷的獸：“你懂什麼？是我錯怪了他，是我害了他！”
“我知道。”秦婉瑩淡淡開口，目光落在我腹部的傷口上，“但王爺的‘死’，未必是結局。”
這句話讓成思瑤愣住，也讓我心頭一動——秦婉瑩果然猜到了我的計劃？
蕭邱被禁軍押着，見此情景，還在瘋狂叫囂：“你們都被高琛熙騙了！他就是個僞君子，就算死了也活該！”
秦婉瑩懶得理會她，對副將吩咐：“將蕭邱打入天牢，嚴加看管，其餘黨羽一一清算，不得遺漏。”
副將領命而去，現場只剩下秦婉瑩、成思瑤，還有我這具“屍身”。
成思瑤還抱着我不肯鬆手，指尖一遍遍摩挲我冰冷的臉頰，嘴裏喃喃着：“琛熙，對不起......我不該不信你，不該和你和離......”
秦婉瑩看着她，眉頭微蹙：“成統領，王爺已逝，當以大局爲重。女帝還在宮中等着消息，你若一直如此，只會讓局勢更亂。”
成思瑤像是沒聽見，直到禁軍將士上前，想要接過我“屍身”，她才猛地拔劍，厲聲喝道：“誰敢碰他！他是我的人，只能由我來安置！”
將士們面面相覷，看向秦婉瑩。秦婉瑩沉默片刻，點頭：“暫且由你看管，但不得延誤王爺的國葬事宜。”
我能感覺到成思瑤抱着我起身，腳步踉蹌地往外走，她的胸膛貼着我的後背，帶着顫抖的溫度——這是她第一次這樣溫柔地待我，卻是在我“死”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