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安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軍營，比平日更早。
他心頭揣着事，操練起士兵來更是雷厲風行，校場上塵土飛揚呼喝聲震天。
副將跟在他身後……
看着他緊繃的側臉和比往日更狠厲三分的操練手段，心裏直犯嘀咕：將軍這又是跟誰較上勁了？
只有謝九安自己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較勁。
那顆送出去的石頭，還有姜姒那句細聲細氣的“很喜歡”，像兩只小蟲子，在他心尖上輪流啃咬又癢又麻讓他坐立難安。
好不容易捱到午後，他吩咐副將盯着後續操練，自己則翻身上馬徑直回了城。
他沒回侯府而是打馬去了西市。
觀墨跟在他身後，看着自家爺在一家氣派的銀樓前勒住了馬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爺，您來這兒是……？”
謝九安沒理他，利落地翻身下馬將繮繩扔給觀墨，大步流星就走了進去。
銀樓的夥計見來人衣着華貴氣度不凡，雖帶着一身軍營裏帶來的煞氣，也不敢怠慢連忙堆着笑迎上來。
“這位爺，您想看點什麼？釵環首飾，玉佩項圈，咱們這兒都是頂好的做工……”
謝九安目光在那些琳琅滿目金光閃閃的飾品上掃過，只覺得眼花繚亂…
他哪裏懂這些女人家的東西？
在他眼裏，還不如一把好弓來得實在。
他擰着眉看得不耐煩，直接打斷夥計的滔滔不絕：“有沒有……簡單點的，不容易碎的，戴着不累贅的？”他想起姜姒那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的手腕和脖頸。
夥計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連忙引他到一旁：“爺是給府上女眷挑選吧？您看這玉鐲如何？溫潤通透，最襯氣質……”
謝九安瞥了一眼那碧瑩瑩的玉鐲，立刻搖頭：“不行，太脆。”他想象了一下那鐲子戴在姜姒腕上，不小心磕碰一下碎裂的場景眉頭就皺得更緊。
夥計又推薦了幾樣，不是被嫌花紋繁復，就是被嫌金器太重。
夥計額角冒汗這位爺的要求可真夠刁鑽的……
最後，謝九安的目光落在角落裏一支素銀簪子上。
簪頭只簡單地嵌了一顆不大的珍珠，圓潤瑩白樣式再簡潔不過。
“這個…”他指了指。
夥計連忙取出：“爺好眼光，這珍珠雖不大，但光澤極好樣式也大方……”
“包起來。”謝九安懶得聽他囉嗦，直接付了錢，拿着那個小巧的錦盒轉身就走。
觀墨在外面牽着馬，看着自家爺進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出來了，手裏還多了個盒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爺竟然真的……給夫人買首飾了？
謝九安翻身上馬，握着那個錦盒手心有點冒汗。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隨意地對觀墨道：“回府。”
錦墨堂內，姜姒正坐在窗下看書。
陽光透過窗櫺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瑤琴在一旁安靜地做着針線，錦書則輕手輕腳地擦拭着多寶閣上的擺設。
謝九安走進來時腳步比平時略重，似乎是想引起注意。
姜姒聽到動靜放下書卷，起身相迎：“夫君回來了。”
謝九安“嗯”了一聲，目光在她臉上快速掠過，見她氣色尚可心裏莫名安定了幾分。
他走到桌邊，將手裏的錦盒往桌上一放，動作看似隨意卻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僵硬。
“路過，看着順眼，就買了。”他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姜姒的目光落在那個陌生的錦盒上，微微怔住。
瑤琴和錦書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打開看看。”謝九安見她不動，又補充了一句，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催促。
姜姒遲疑了一下，走上前伸出白皙的手指輕輕打開了錦盒。
黑色的絲絨襯墊上靜靜躺着一支素銀珍珠簪子。
樣式簡單至極沒有任何繁復的雕花，只有那顆珍珠散發着柔和溫潤的光澤。
她愣住了。
這不是她平日裏會用的款式，太素淨了。但……莫名的她覺得這簪子很順眼。
“夫君，這……”她抬起眼，有些無措地看向他。
謝九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別開臉，硬邦邦地道：“不喜歡就扔了。”
“不是……”姜姒連忙否認，將錦盒合上輕輕握在手裏低聲道，“妾身很喜歡，讓夫君破費了。”
又是“很喜歡”。
謝九安耳根微熱，心裏那點別扭瞬間煙消雲散甚至有點輕飄飄的。
他清了清嗓子：“喜歡就戴着。”頓了頓，又像是解釋般加了一句，“比那些沉甸甸的金器首飾好不累脖子。”
姜姒聞言，唇角忍不住微微彎了一下。
雖然很快收斂但那一瞬間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讓謝九安看得心頭一跳。
“是，謝夫君。”她輕聲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