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庭啃她脖頸、咬她耳垂的聲音,自然也不例外。
她唯一能慶幸的是後座一片昏暗,讓她不至於狼狽到極點。
車內後視鏡裏,映出陸衍的那張冷臉,神色陰沉至極。
沈茉毫不懷疑,要是再繼續下去,等到陸衍耐心全無,她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於是她用最小的音量,試圖喚醒陸庭的神智。
女孩嬌軟的聲音,盡管很小,在寂靜的車內卻也清晰可聞。
“老公,老公……”
陸庭手上的力道卻比方才更重。
沈茉終於抑制不住地發出一聲哭腔。
她難堪得不行,整個人都在發燙。
突然,男人的一聲低喝響徹車內。
“停車!”
汽車靠邊停下,沈茉還沒反應過來,陸衍已經猛地拉開了後座的門。
他用了極大的力道,把她從陸庭懷裏猛地拽出來。
剛才陸庭箍着她的那雙手,分明如同鐵鑄一般,讓她掙不動分毫。
陸衍卻單手就把她拎出了車。
沈茉猝不及防,一頭撞上他胸口。
她捂着損壞的裙子,一臉驚慌茫然。
“陸,陸衍……”
下一瞬,她清晰地看見男人眼中劃過的怒火。
幾乎可以稱得上暴烈的怒意,在他冷硬的臉上出現,顯得更爲可怖。
她從來沒有在這張臉上見過這麼強烈的情緒。
以至於陸衍抬起手時,她下意識哀叫一聲。
縮起身子,雙手擋在臉前,拼命躲避。
她以爲的疼痛卻並沒有到來。
寬大的男士西裝外套兜頭罩下,落在她身上,遮住撕裂的裙身和凌亂痕跡。
陸衍的手突兀地定格在給她披上外套的一瞬。
她剛才微弱而驚恐的叫聲,如同一只瀕臨絕境,卻又毫無反抗之力的小獸。
聽得他胸腔都發疼。
他壓低了聲音,近乎咬牙切齒。
眸中一片晦暗,是她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沈茉,你以爲我要打你?”
沈茉陡然一愣,隨即懊悔地道歉,身體卻還在發抖。
“對不起,我誤會了……”
陸衍移開視線,只用幾秒鍾,就平復了沉重的呼吸,神情也恢復如常。
他冷冷開口:“去副駕駛坐着。”
陸庭和陸衍坐在一起,倒是沒有對他上下其手。
沈茉坐在副駕駛,時不時向後座瞟一眼。
身上披着的外套沾着一點香根草氣味。
有點像木頭燃燒後的煙熏味,還帶着葡萄柚的香氣,淡而好聞。
她不禁恍惚,他這麼冷硬的一個人,竟然會是這種味道嗎。
陸衍似有所覺,抬起眼,在後視鏡裏和她對視。
她連忙偏頭躲開,靠在車窗上裝睡。
後來回到陸宅,陸庭一沾床就睡得人事不知。
沈茉不喜歡他身上的酒味,卻也無可奈何,只好睡在了床邊的地毯上。
次日陸庭醒酒後問她,她只說是睡熟了不小心掉下去的。
陸庭似乎有要事處理,匆匆離開。
那天早晨,就是他還活着時,沈茉見到他的最後一面。
正值夏日,當晚滂沱大雨,道路溼滑無比。
他回陸宅的路上,車子打滑,失控地撞向高架橋邊的護欄。
由於車速太快,車輛側翻,直接從護欄翻了下去。
陸庭和司機都當場殞命。
那晚,陸衍作爲家屬去了醫院。
沈茉和陸允都是次日中午才知道的消息。
她的確不是個合格的妻子,也從來不是一只真正乖順的金絲雀。
因爲她的第一反應是,謝天謝地,終於能擺脫陸庭了。
掩下眉眼中的欣喜,佯裝出震驚和悲痛。
又悄悄地觀察兩兄弟的反應。
卻發現從他們臉上找不到一絲哀傷的影子。
甚至連裝都不屑於裝。
兩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
陸衍神色淡淡,令人捉摸不透。
陸允則上前溫柔地攬住她的肩。
“別太難過了……茉茉。”
沈茉一怔,抬眼看向陸允。
他以往當着陸庭的面都是叫她“小媽”,陸庭不在時,也只是叫她的名字。
從沒叫得這麼親昵過。
陸允臉上的笑容溫暖明亮,眼裏亮晶晶的。
“人要往前看,你說呢?”
沈茉感覺此刻的氣氛無比詭異。
兩個死了爹的男人看上去比她輕鬆得多。
這正常嗎?
但面對着陸允那雙充滿期盼的狗狗眼,她只能點點頭:
“嗯,你說得對,要往前看。”
陸允臉上的笑容更甚。
葬禮很快舉辦,沈茉站在人群中,始終垂着頭,表演最後的哀痛。
可惡的陸庭,平日裏待她那麼大方,竟然遺囑裏竟然什麼都不給她留。
她思考着退路,計劃着如何脫離陸家。
直到當天夜晚,陸衍走進陸庭和她的臥室,說會代替陸庭繼續養她。
在她說會好好表現之後,陸衍才把卡留在首飾台上,往門外走去。
離開前,冷冷地撂下一句話:
“明天晚上之前,把你的東西收拾出來,這間房以後不住人。”
沈茉點頭表示知道了。
她想,大概是出於風水的原因,近期有人去世,這間房就要空出來。
或者只是他單純不想讓她這個勞什子“小媽”繼續住在陸宅的主臥。
這樣挺好,她也不想再住這間房了。
沈茉剛洗漱完,房門便被敲響。
陸允站在門外,似乎是剛洗完澡,小卷毛蓬起一點弧度,笑容明亮。
“茉茉,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沈茉卡頓了足足兩秒鍾。
“什,什麼?”
陸允見她一副被嚇到的表情,連忙撓撓頭:
“啊,抱歉,我的意思是,你來我的房間睡吧,我打地鋪。”
“我想着,父親剛死,你肯定會很害怕。”
沈茉的確有些怕。
但和陸允睡在一個房間裏,也不合適吧。
她還沒開口拒絕,陸允又補充道:
“我也一樣,茉茉。”
“白天那個醫生說,父親掉下高架橋後,汽車燃起了大火。”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神情染上恐慌。
“一想到他在車裏,瘋狂求救,卻還是被燒得面目全非,屍體都殘缺不全,我就……”
沈茉猛地顫了一下。
他說那麼清楚幹什麼!
她好不容易把陸庭的死狀從腦海裏趕出去了,又被陸允三言兩語給召了回來。
陸允俯下身平視她,將她睫毛細細的顫抖盡收眼底。
他長得很高,骨相和他哥挺像,都是凌厲分明的類型。
但微卷的棕色短發遮住部分前額,眼型又是毫無攻擊性的狗狗眼。
導致他看上去比他哥要有親和力,溫柔可愛得多。
“茉茉,我真的很害怕……”
“其實是我想讓你陪陪我,這樣可以嗎?”
沈茉對着他溼漉漉的眼神,說不出拒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