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的餘威仍在天際翻涌，蘇寒背着昏迷的零，踩着發燙的沙礫走向地平線盡頭的齒輪鎮。變異鴉「燼」低鳴着掠過他肩頭，金屬質感的羽毛在夕陽下泛着冷光，爪子上還攥着半塊鏽蝕的齒輪——那是昨夜突圍時從沙暴軍團機械哨兵身上扯下的。
「齒輪鎮到了。」蘇寒踢開擋路的廢鐵罐頭，目光掃過鎮口歪斜的木牌。木板上「齒輪鎮」三個字早已被風沙磨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用機油新塗的標語：「只換零件，不換人命」。鎮內林立着由機械殘骸堆砌而成的房屋，風車葉片在狂風中吱呀作響，某處工坊傳來叮叮當當的敲擊聲，混着刺鼻的機油味撲面而來。
「小心！」尖銳的警告聲突然從右側傳來。蘇寒本能地側身翻滾，一道藍光擦着他耳畔掠過，釘入身後的沙丘——那是枚用廢鐵磨成的弩箭，尾部還纏着半圈電線。
「外來者，報上來意！」陰影裏鑽出幾個手持扳手、焊槍的人，爲首的少年拄着機械義肢，左眼戴着自制的護目鏡，古銅色皮膚下隱約可見電路板紋路的植入體。他腰間掛着個皮質工具包，拉鏈上掛着串齒輪吊墜，在暮色中輕輕碰撞。
蘇寒扶着零緩緩起身，左手按在藏在衣襟下的電磁匕首刀柄上：「找機械師。她需要能源模塊修復。」他下巴朝零的方向揚了揚，少女的機械臂此刻正滲出淡藍色的冷卻液，在沙地上洇出細小的冰晶。
少年眯起眼，繞着兩人轉了一圈，最後蹲在零身邊，用萬能扳手敲了敲她外露的關節接口：「淨化者...不對，這機械核心的紋路是舊世風格。」他忽然抬頭，護目鏡後的瞳孔閃過興奮的光芒，「你從哪弄來的？這可是「雅典娜協議」的初代模板！」
蘇寒瞳孔微縮：「你知道雅典娜協議？」
「齒輪鎮的人都知道，」少年站起身，扯下脖子上的齒輪吊墜拋給蘇寒，吊墜內側刻着一行極小的密文——正是地下遺跡第三層冷凍艙編號，「我叫阿木，這裏的機械師。先說清楚，修復這種老古董需要等價交換。」
「你想要什麼？」蘇寒握緊吊墜，掌心傳來齒輪邊緣的硌痛感。他注意到阿木的機械義肢關節處有與零胸口相同的齒輪烙印，只是顏色更深，像是用某種合金覆蓋過。
阿木轉身走向鎮內，機械義肢在沙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聲：「跟我來。邊走邊說。」
工坊內充斥着焊槍的藍光與金屬熔融的氣味。阿木將零平放在生鏽的工作台上，隨手扯下牆上掛着的全息屏，屏幕上立刻浮現出零的機械骨骼3D模型。他用扳手敲了敲屏幕右下角閃爍的紅叉：「核心能源枯竭，備用電池組鏽蝕...嘖，你對她做了什麼？」
「沙暴中能量過載。」蘇寒靠在堆滿齒輪的貨架旁，注視着阿木熟練地拆解零的機械胸腔，「需要氣候控制器的冷凝模塊。我知道你有。」
少年的動作突然停頓，扳手重重砸在工作台上：「你調查過我？」
「沒那麼復雜。」蘇寒從口袋裏掏出半塊菱形晶體，正是在廢棄氣象站找到的舊世核心模塊，「沙暴軍團圍剿氣象站時，你的機械義肢蹭到了我的電磁匕首。這東西，」他晃了晃晶體，「和你藏在鎮北廢墟的備用零件庫共振頻率一致。」
阿木盯着晶體，喉結滾動：「你想要冷凝模塊，得先幫我個忙。」他轉身打開角落的鐵櫃，拖出個布滿彈孔的金屬箱，箱蓋內側貼着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機械師抱着個啼哭的嬰兒，背景是燃燒的齒輪鎮。
「三個月前，陸鳴的「暗影商隊」搶走了我們最後的淨水機，」阿木的聲音突然低沉，機械義肢無意識地碾過腳下的螺栓，「他們說，只要我交出氣候控制器的設計圖，就放過鎮裏的孩子。」
蘇寒的手指驟然收緊，晶體邊緣刺破掌心：「陸鳴在哪？」
「不知道，但他的商隊每周會經過鎮東的骸骨峽谷。」阿木扯下護目鏡，露出左眼下方的燒傷疤痕，「我改裝了輛磁吸礦車，需要有人引開商隊的機械哨兵。事成之後，冷凝模塊和設計圖都歸你。」
工坊外突然傳來巨響，一枚照明彈劃破夜空。蘇寒掀開窗簾，只見鎮口方向騰起滾滾煙塵，隱約可見沙暴軍團的機械狼蛛正在碾過柵欄。阿木罵了句髒話，抄起牆上的電擊扳手：「他們來得比預計早！」
「帶零去地下室，」蘇寒將電磁匕首甩成鏈鋸形態，刃口泛起幽藍電弧，「我去拖住他們。」
「等等！」阿木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將一個齒輪狀的裝置塞進他掌心，「這是EMP脈沖發生器，對準機械哨兵的動力核心按三次——別問我怎麼知道的。」少年沖他咧嘴一笑，露出顆缺了角的犬齒，「活着回來，我還沒見過能和淨化者共生的審判者呢。」
蘇寒轉身沖向夜幕，燼在頭頂發出尖銳的啼鳴。遠處的機械狼蛛已經發現了他，激光束擦着頭皮掠過，在牆上熔出焦黑的洞。他摸了摸口袋裏阿木給的齒輪裝置，忽然聽見身後傳來零的低語——盡管微弱，卻清晰得可怕：
「...陸鳴...工牌...地下遺跡...」
少女的機械義眼在黑暗中亮起紅光，原本閉合的掌心緩緩張開，露出半枚齒輪狀的芯片，上面刻着與阿木義肢相同的密文。蘇寒瞳孔驟縮，想起在地下遺跡第六層看到的實驗影像——零作爲人類少女時，手腕內側同樣有這樣的齒輪烙印。
「阿木的義肢...」他喃喃自語，鏈鋸刃口的電弧突然暴漲，「你們到底是什麼關系？」
回答他的只有機械狼蛛的嘶吼。蘇寒握緊齒輪裝置，朝着最近的機械哨兵沖去，沙礫在腳下飛濺，仿佛踩着無數破碎的齒輪。遠處的工坊傳來阿木的呼喊，混着焊槍啓動的嗡鳴，在即將到來的戰鬥前織成一曲荒誕的戰前奏曲。
而在某個被遺忘的舊世實驗室裏，編號「0號」與「12號」的培養艙正在全息影像中靜靜對峙，他們胸口的源質核心，正以人類無法理解的頻率，奏響跨越生死的共振之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