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三年,蘇璃又吃到了她最喜歡的紅豆酥。
含着淚吃的。
酥脆香甜的滋味兒在嘴裏漫開,蘇璃有種自己錯亂的人生又重回了正軌的感覺。
她不再是忠勇侯府的災星世子夫人。
她只是暫居西寧伯府的奉國公府大姑娘。
蘇璃邊吃邊落淚,把丫鬟翡翠給看迷糊了。
紅豆酥是好吃,但也不至於好吃到讓她家姑娘哭的程度吧?
姑娘從小就錦衣玉食,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什麼稀罕東西沒吃過啊,就是她這樣的大饞丫頭也不會爲一口吃的哭啊。
有問題。
一定有問題。
但翡翠又說不上來哪裏有問題,她幾乎寸步不離的跟着姑娘,不該有她不知道的事才對啊。
翡翠就那麼看着蘇璃吃了一塊又一塊紅豆酥,在蘇璃伸手拿第五塊時,翡翠終是憋不住了,“姑娘,你肚子不撐嗎?”
四塊紅豆酥不算多,但蘇璃才陪沈容吃午飯,蘇璃的飯量,作爲貼身丫鬟的翡翠,再清楚不過了。
翡翠不勸阻,蘇璃都沒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不覺吃了這麼多。
外面小丫鬟翠兒進來道,“姑娘,四兒被人打了……”
蘇璃眉頭一皺,翡翠已經問出聲來,“誰打的四兒?”
翠兒搖頭,“奴婢問四兒,她沒說。”
“讓她進來。”
不多會兒,四兒就進來了。
捂着臉進來的。
翡翠將她的手拽開,蘇璃就看到她臉上五根清晰的巴掌印子,可見用了多大的力道。
蘇璃眼神冰冷,“誰打的?!”
四兒搖頭。
翡翠氣道,“姑娘問你話呢!”
四兒憋着眼淚道,“是二姑娘打的……”
翡翠道,“二姑娘被老夫人罰跪佛堂反省,她怎麼打你的?”
四兒道,“老夫人放二姑娘三姑娘出佛堂了,奴婢從西院回來,在花園瞧見她們,奴婢是繞道走的,二姑娘的丫鬟看見了,二姑娘就把奴婢叫了過去,問奴婢鬼鬼祟祟做什麼,奴婢回答遲了一步,二姑娘就打了奴婢一巴掌……”
四兒委屈極了。
蘇璃氣不打一處來。
蘇璃知道沈媚沈嬌被老夫人罰跪佛堂,心底肯定記恨她,她不怕她們,但沒想到她們才被放出佛堂,就拿她的丫鬟撒氣。
就這樣也叫反省?!
蘇璃深呼吸,才把涌到天靈蓋的怒氣壓下,吩咐翡翠,“去把我那只喜鵲登梅的銀鐲取來。”
翡翠不知道蘇璃要銀鐲做什麼,趕緊照辦。
蘇璃把銀鐲給四兒戴上,四兒頂着巴掌印子望着蘇璃,蘇璃道,“這一巴掌你是替我受的,如今我們寄居西寧伯府,暫時沒法替你討公道,但這一巴掌,我遲早還回去。”
“讓你受委屈了。”
四兒一直強忍着的眼淚,這下徹底忍不住滾下來。
四兒連連搖頭,“奴婢不委屈,能跟着姑娘,已經是奴婢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姑娘賞她這麼好一只鐲子,再大的委屈也沒了。
蘇璃道,“別哭了,去上藥吧。”
四兒擦掉眼淚,退下。
四兒走後,翡翠氣不過道,“老夫人不是要罰二姑娘三姑娘跪到傍晚嗎,這才剛過午時,離傍晚還早着呢。”
蘇璃也覺得奇怪。
老夫人不是朝令夕改之人,尤其事關她的名聲和威望,老夫人氣頭上,三夫人都不敢再幫沈媚沈嬌說情,怎麼會突然又放了兩人?
莫不是有什麼好事,老夫人不生沈媚沈嬌的氣了?
蘇璃猜不透,不過第二天她就知道了。
翌日,蘇璃和往常一樣,吃過早飯去明鬆院給老夫人請安。
她到的時候,沈媚沈嬌都在了,兩人看蘇璃的眼神很不善,被罰在佛堂待了兩天,看到蘇璃能有好臉色才怪了,但兩個被罰在佛堂跪了兩天的人,氣色紅潤,就知道這罰的有多摻水了。
蘇璃福身給老夫人行禮,老夫人問道,“昨晚睡的可好?”
蘇璃厭煩這種流於表面的關心,還得接着,“服了大夫開的藥,好多了。”
沈媚道,“好多了,你這麼晚來給祖母請安?”
蘇璃瞥了眼沈媚,淡淡道,“今兒是來晚了,明天我先來給外祖母請安,回去再服藥。”
一句話噎的沈媚瞪着蘇璃。
老夫人道,“你身子骨要緊,不來給外祖母請安也沒事。”
不好請完安就走,蘇璃便耐着性子坐下。
只是屁股才挨到凳子,外面小跑進來個丫鬟,喘着氣報喜,“老夫人大喜!左相保舉,皇上擢升伯爺爲戶部侍郎了!”
老夫人高興的手裏佛珠都在顫抖。
伯爺沈仁承襲爵位至今,還是個從四品小官,背地裏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恥笑,如今總算是往上升了,而且是連升三級!
老夫人高興的合不攏嘴,直念叨列祖列宗保佑,蘇璃就高興不起來了。
還以爲她把忠勇侯世子打了,又拒了左相府大少爺的親事,西寧伯升戶部侍郎的美夢必定破碎,沒想到左相依然保舉他,左相的心胸還真是寬廣。
這邊蘇璃心下暗氣,總覺得左相不像是有這等心胸之人,那邊沈媚小人得志,沖蘇璃嘲諷道,“你沒嫁給忠勇侯世子,我爹照樣升戶部侍郎了!”
她昂着腦袋,活像一只鬥勝的公雞。
本來蘇璃心情就不爽,沈媚還往她槍口上撞,蘇璃道,“那你還出賣我行蹤給忠勇侯世子,喜歡枉做小人嗎?”
沈媚氣的咬牙。
老夫人臉色笑容淡去兩分,“好了,都少說兩句。”
沈媚張揚得意,老夫人不敲打,她一反駁,就讓她們少說兩句,護短的還能更明顯一點兒嗎?
老夫人是真高興,“府裏好久沒有這樣的大喜事了,府裏上下賞三個月月錢,都跟着沾沾喜氣。”
伯夫人趕緊下去張羅。
沈媚沈嬌圍着老夫人,屋子裏氣氛歡快極了。
蘇璃強忍着待了一刻鍾,就告退了。
她前腳回菡萏苑,後腳四兒上前,小聲道,“昨兒伯夫人帶了厚禮去左相府……”
果然銀子沒有白花的。
這不消息就送來了,雖然晚了一些,但好歹是有了。
難怪老夫人昨天午時就放了沈媚沈嬌,這是得了準信,知道戶部侍郎的位置十拿九穩,心底高興,也就不計較沈媚沈嬌犯的錯了。
但左相位高權重,豈會看在厚禮的份上就提拔西寧伯。
蘇璃心底隱隱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