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阮皎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適應刺眼的光線，看清了玻璃花房中男人的相貌。
打理精致的發絲無一處不妥帖，修眉挺鼻，五官深邃，神色是一貫的溫和斯文，禮貌中透出久居高位的疏離。
“顧、顧教授好，我是來打掃閣樓的，無意驚擾您，抱歉，我這就離開。”
要是知道顧明琛在這，打死她都不會推開那扇門，想起自己之前鑽被窩的事，阮皎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真是走劇情走魔怔了！
顧明琛是京大特聘的天文系教授，末世降臨前，阮皎還慕名去上過他的選修課，是正經的師生關系。
爬誰的床也不能爬老師的啊！
還好顧教授寬宏大量不跟她計較，但在這種情況下單獨碰面，尷尬和逃避還是不可避免占據了上風。
阮皎連忙退回閣樓裏，正要把門關上隔絕視線，不遠處面容俊美的男人笑意和煦，招手喚她過去。
“介意過來幫我個忙嗎？”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語氣是恰到好處的溫柔禮貌，再加上那張極具欺騙性的臉，很容易令人心生親近。
這種親近感對別人來說沒什麼，畢竟大部分爲人師表的角色，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和力。
但對阮皎而言，她只感到警鈴大作、壓力山大，顧教授對她這樣笑，某種被她掐滅的想法瞬間故態復萌。
【真不怪女配選顧教授going，溫柔體貼會照顧人的高知年上，在我這裏永遠有一層濾鏡！】
【女配又被迷暈了吧？教授就是人太好，差點被吃幹抹淨還想着開導學生！】
【不得不說，女配是真的會玩，還在透明的玻璃花房就敢輕薄顧教授。】
【我不管我不管，妄崽沒吃上，小野沒吃上，這個顧教授他包不反抗的，皎皎你快給我上！】
【？？？走錯片場了？？？】
【我看的不是惡女訓狗文嗎？怎麼傻白甜女配的戲份這麼多？還接二連三勾搭男主，真受不了】
【惡女文就是這樣的啊，強取豪奪，搶別人（女配）的東西才有意思】
【安啦安啦，男主們對女配都是只走腎不走心的，跟今禾在一起後才會明白什麼才是喜歡和愛】
彈幕刷着刷着又吵起來了。
阮皎愣愣站在原地，一半是被劇情引力嚇到了，另一半是被彈幕上的虎狼之詞嚇到了。
光天白日，朗朗乾坤！
她、她怎麼可能輕薄顧教授！
愣神的空檔，男人已經緩緩踱步到身前，將一把小巧的葉芽剪遞到她手裏。
“這些是用來做研究的變異植物，枝葉瘋長，很不安分，就麻煩阮同學幫我一起修剪了。”
阮皎捏着葉芽剪，金屬把手還帶着餘溫，仿佛一個燙手山芋粘在掌心。
“教授，我不會做園藝。”
她曾經養死過三盆多肉五盆仙人掌，自認爲不是養盆栽的料，更不用說是打理精細的實驗用材。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她想離男主遠點，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沒關系，我教你，像這樣......”
顧明琛選了一盆枝葉繁茂的變異草莓，放慢動作給她做示範，配合着耐心細致的講解。
“學會了嗎？”
阮皎望着變異草莓發呆出神。
好大的草莓，每一顆都有她拳頭那麼大，紅潤飽滿，散發着濃鬱的香甜氣息。
“阮皎同學？”
“啊，會，大概會了。”
顧明琛看她迷糊的樣子，心裏的防備卸下不少，摘下一顆成熟的草莓拋給她。
“這是我用異能淨化過的，可以食用，這片異植裏的水果，你隨意，就當是請你幫忙的報酬。”
阮皎頓時兩眼放光，拿着葉芽剪，乳燕投林般沖進了滿是水果的變異植物堆裏。
先嚐嚐橘子，再嚐嚐蜜桃。
半個小時過去，沒修剪多少盆栽，倒是肚子填得飽飽的，她忍不住打了一個水果味的嗝。
身後傳來一聲清淺的低笑。
“有這麼好吃？剩下的我來修吧，到午飯時間了，你先下去吃飯，別去晚了被其他人分完了。”
阮皎撐了很久的表情終於繃不住。
居然還有人關心她有沒有吃飯。
這個人還是她冒犯過的顧教授。
她真該死啊。
阮皎轉過身，在男人疑惑的眸光注視下，垂着頭看腳尖，深吸一口氣，“顧教授，那晚的事，對不起！”
她心情忐忑，堪比早戀被老師抓包的壞學生，90°直角鞠躬，老師沒發話根本不敢動彈。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實際上也就十秒鍾過去。
阮皎的視野裏出現了一雙腿，接着是骨節分明的寬大手掌，扶着她的肩頭輕緩而有力地抬起。
“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老師從來沒怪過你，以後遇到沒法解決的事，也可以來找老師談談。”
如果末世沒有降臨，顧明琛會是位好教授，沉穩持重，矜貴得體，面對任何事都有遊刃有餘的底氣。
誰又能想到這個完美得幾乎無可挑剔的男人，滿打滿算也才28歲，卻取得了科研界無數至高榮譽。
甚至成功預測了末日的到來。
可惜那時候沒有人相信，新聞媒體大肆宣揚他走火入魔。
“去吧，好孩子。”
顧明琛拍了拍她的肩頭，把自己挑好的一籃子水果遞給她，深邃鳳眸籠着薄冰消融的笑意。
阮皎想說自己今天沒飯吃，話在嘴裏轉了個圈，又隨着唾沫咕咚一聲咽下去。
得罪喬薇和應清野是她的事，不該說出來給顧教授添麻煩。
而且她是女配，他是男主之一，要想避開彈幕透露的悲慘結局，首先就要跟男主們劃清界限。
這種小事沒必要告訴他。
“那我走了，謝謝顧教授。”
阮皎拎着沉甸甸的果籃，頭也不回跑向閣樓入口，直到合上那扇門，才靠着門板舒了口氣。
天台上，男人抬手扶了下金絲眼鏡，春風和煦的眸光，在女孩轉身的瞬間變得晦暗濃稠。
流暢凌厲的面部輪廓，被過濾後的陽光打出明暗面，金絲邊折射出金屬冷光，襯得面容清絕無雙。
漆黑瞳孔倒映着女孩纖瘦的背影，以及隨着走動不住搖晃的高馬尾。
那晚，她枕着他的枕頭，蓋着他的被子，蜷縮在他的大床中央，隆起小小的一團，很乖。
還特意喝了酒壯膽。
被窩和房間裏都是她微醺的香氣。
直到那扇門在眼前合上，顧明琛才若無其事收回視線，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身上她的味道總揮之不去。
床上用品，該換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