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山東,濟南府。
作爲山東的首府,連接南北的重鎮,濟南城一向是繁華而又安寧的。
城牆高大堅固,護城河寬闊,城內商賈雲集,百姓安居樂業。
駐守在這裏的,是山東都指揮使司麾下的精銳衛所兵,足有上萬人。
指揮使盛庸,也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將。
然而,今天,這座雄偉的城池,卻被一片死寂的恐懼所籠罩。
數不清的黑色旗幟,出現在了濟南城北面的地平線上。
最開始,城牆上的哨兵還以爲是哪裏來的商隊。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不對勁了。
那不是商隊!
那是一支軍隊!
一支純粹由騎兵組成的軍隊!
黑色的鐵甲,黑色的戰馬,黑色的狼頭大旗在風中飄揚,散發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和野蠻氣息。
他們的人數,根本無法估算!
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無邊無際的黑色潮水,正緩緩地向着濟南城涌來!
“敵襲!!敵襲!!”
淒厲的警鍾聲,瞬間響徹了整個濟南城!
城門被轟然關閉,吊橋被瘋狂地拉起。
無數的士兵,慌亂地沖上城牆。
百姓們則尖叫着,四散奔逃,尋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
整個城市,在短短的一刻鍾內,就從繁華祥和,變成了人間地獄。
山東都指揮使盛庸,在親兵的簇擁下,臉色鐵青地登上了城樓。
當他看到城外那支望不到邊際的黑色騎兵時,饒是他久經戰陣,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這是哪裏來的兵馬?!”
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看……看旗幟!是狼頭!是北元蠻子的狼頭旗!”
一名副將指着城外,驚恐地叫道。
“北元?!”
盛庸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怎麼可能?!
北元的主力不是早就被打殘了嗎?
他們怎麼可能組織起如此規模的騎兵?
而且還神不知鬼不覺地越過了層層防線,直接出現在了山東腹地?!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們……他們有多少人?”
盛庸艱難地問道。
“看不清……將軍,根本看不到頭啊!少說……少說也有十萬!”
“十萬騎兵?!”
盛庸感覺自己的腿都有些發軟。
他手裏的守軍,滿打滿算也就一萬多人,而且大部分都是衛所兵,平日裏種地的時間比操練的時間都多,哪裏見過這種陣仗?
用一萬步兵,去對抗十萬精銳騎兵?
這仗,還怎麼打?!
城外的黑色洪流,並沒有立刻發起攻擊。
他們在距離城牆約兩裏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然後,他們緩緩散開,如同一張巨大的黑網,將整個濟南城的北面,圍得水泄不通。
沒有呐喊,沒有叫囂。
十萬大軍,鴉雀無聲。
只有那無數面黑色的狼頭旗,在寒風中無聲地飄揚。
這種死一寂靜,比震天的戰鼓和喊殺聲,更讓人感到恐懼。
城牆上的守軍,看着城外那片黑色的鋼鐵森林,一個個臉色慘白,握着兵器的手,都在不停地顫抖。
有些人甚至已經兩腿發軟,癱坐在了地上。
盛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是主帥,他不能慌!
“快!快去查!從北平到山東,沿途所有的衛所,所有的烽燧,難道都是死人嗎?!爲什麼十萬敵騎入境,我們連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他對着身邊的傳令兵怒吼道。
“還有!立刻派人!從南門突圍!八百裏加急!向應天府求援!就說北元十萬鐵騎入寇,山東危在旦夕!請求朝廷火速發兵救援!”
“是!”
傳令兵連滾帶爬地跑下了城樓。
就在這時,城外的敵軍陣中,緩緩駛出了一騎。
那名騎士,沒有穿盔甲,只穿着一身簡單的皮袍,但他的臉上,畫着猙獰的油彩,手中高舉着一根長杆,杆子上,挑着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城牆上的人,看得分明,那顆人頭,正是濟南府下轄德州衛的指揮使!
“山東都指揮使盛庸聽着!”
那名騎士來到護城河邊,用生硬的漢話,大聲喊道。
“我們大汗說了!限你一個時辰之內,打開城門,獻城投降!否則,城破之日,雞犬不留!”
“若是投降,你們的女人和財富,歸我們!你們的腦袋,可以留着!”
說完,他將手中的長杆猛地一擲!
那顆人頭,劃過一道拋物線,越過寬闊的護城河,“噗通”一聲,掉在了城牆腳下。
城牆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盛庸的身上。
盛庸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氣得渾身發抖,指着城外的騎士,怒吼道:“欺人太甚!簡直欺人太甚!”
“告訴他們!我盛庸,是大明的將軍!我身後,是濟南府數十萬的百姓!想要我投降,除非我死!”
“給我放箭!射死這個狂徒!”
“將軍,不可!”
一名副將連忙拉住他,“敵軍勢大,我軍兵力不足,不易與之硬拼啊!我們應該堅守待援!只要等到朝廷的大軍一到,這些蠻子,自然會退去!”
盛庸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可是,援軍什麼時候能到?
從這裏到應天府,八百裏加急,最快也要三四天。
等朝廷接到消息,商議對策,調集兵馬,再開拔過來,少說也要半個月!
半個月!
他能用這一萬疲兵,守住這座孤城半個月嗎?
看着城外那黑壓壓的十萬鐵騎,盛庸的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他現在面臨的,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一個他人生中最艱難的抉擇。
是戰,還是降?
戰,幾乎是必死之局。
降,他將成爲大明的罪人,遺臭萬年!
盛庸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他看着城外那沉默如山的敵軍,額頭上布滿了冷汗。
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而城外,白起的戰車上。
那名銀甲副將,看着城牆上的騷動,低聲問道:“將軍,他們不打算投降。是否即刻攻城?”
白起搖了搖頭。
“不急。”
他的目光,越過高大的濟南城牆,望向了遙遠的南方。
“我們的任務,不是攻下這座城。”
“而是要把它,變成一個巨大的磁石,一個巨大的泥潭。”
“我要把整個山東,甚至整個北直隸的明軍,都吸引到這裏來。”
“然後……”
白起嘴角泛起冰冷的笑意。
“……將他們,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