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祝的預感,就像這神棄之地的天氣,雖然不招人待見,但往往準得離譜。
那套簡陋的“綠洲法典”立起來後,大部分人都老實了,幹活賣力,遵守秩序,指望着多攢點工分,換個肚兒圓甚至將來能住進更好的窩棚。村莊確實顯得井井有條了許多。
但總有幾只老鼠,安分不下來。
以刀疤臉(就是之前被打傷那老居民給起的外號,因爲他臉上有道疤)爲首的三個新來的懶漢,就是典型代表。他們是一夥的,之前在外邊就是偷雞摸狗混日子的主,來綠洲純粹是聽說這裏能吃上飯。剛開始被規矩嚇住,老實了幾天,幹點輕省活兒。但一看巡邏隊也就那麼回事,主要是防着外面,內部管理主要還是靠阿雅一個小姑娘和幾個老居民監督,心思就又活絡了。
讓他們去開荒?嫌累,磨洋工。 讓他們去加固圍牆?偷懶,躲陰涼地方睡覺。 工分掙得少,分到的食物自然就少。這幾個人饞蟲勾心竅,就打起了歪主意。
他們盯上了村莊的公共倉庫——一個由李悅帶人新建的、相對最結實的大木棚。裏面存放着近期收獲的大部分糧食、曬幹的地靈薯、還有阿雅精心保管的少量鹽和珍貴工具。
看守倉庫的是兩個年紀稍大的老居民,責任心有,但體力精力畢竟有限。
刀疤臉一夥觀察了幾天,摸清了規律。他們發現,每天清晨,天剛蒙蒙亮,阿雅會帶着人來清點取出一天要分配的口糧,這個時候人多眼雜。而到了後半夜,則是看守最容易犯困的時候。
於是,在一個沒有月亮、只有稀疏星光的後半夜,三條鬼鬼祟祟的黑影,悄默聲地摸到了倉庫後面。他們用破布包着腳,小心翼翼地用磨尖的骨頭片,一點點撬開了一處相對不那麼結實的木牆板縫隙。
“快點…媽的,這木頭還挺硬…” “小聲點!別把老家夥吵醒了!” “聞見沒?糧食味兒!好多糧食!”
成功的誘惑和飢餓感讓他們腎上腺素飆升。很快,一個夠人鑽進去的洞被撬開了。刀疤臉第一個鑽了進去,另外兩人在外面望風接應。
倉庫裏堆放着麻袋和籮筐。刀疤臉激動得手都在抖,掏出準備好的小袋子,就開始往裏面猛裝地靈薯幹和抗旱稻米。他甚至貪心地還想摸摸那些用獸皮包裹着的、阿雅放重要物資的小箱子。
就在他沉浸在即將“發財”的喜悅中時——
“唔!”
一聲悶哼從外面傳來,接着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刀疤臉心裏一突,剛想探頭出去看,就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在洞口響起:
“拿夠了嗎,臉上長蜈蚣的家夥?”
刀疤臉嚇得魂飛魄散,手裏的袋子掉在地上,糧食撒了一地。他連滾帶爬地想從原路鑽出去,卻發現洞口已經被一個沉默的身影堵得嚴嚴實實。石岩正站在那裏,手裏拎着他那兩個已經被打暈過去的同夥,眼神在黑暗中冷得像冰。
而洞口旁邊,李天祝正打着哈欠,一臉“老子沒睡醒很不爽”的表情看着他。李悅和阿雅也站在她身後,臉色鐵青。幾個巡邏隊的隊員舉着火把圍了過來,瞬間將這片區域照得通亮。
人贓並獲!
原來,石岩的巡邏隊早就注意到了這幾個鬼鬼祟祟的家夥。他們故意放鬆了內部的巡邏力度,實則暗中盯着呢。李天祝收到報告後,直接來了個將計就計,守株待兔。
“可以嘛,三位,”李天祝走到面如死灰的刀疤臉面前,用腳尖踢了踢撒在地上的糧食,“技術不錯嘛,還會撬鎖了?有這手藝幹點正事不好嗎?非當蛀蟲?”
刀疤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天祝姐饒命!天祝姐饒命!我們就是餓昏頭了!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下次?”李天祝冷笑一聲,“綠洲的規矩,立下來是爲了讓你睡前閱讀嗎!”
她轉過身,面對被動靜驚醒、逐漸圍攏過來的村民,聲音陡然提高,清晰地傳遍全場:“大家都看到了!這就是偷竊公物、破壞規矩的下場!按照咱們的‘綠洲法典’,該怎麼辦?”
人群沉默了一下,然後有幾個老居民憤怒地喊出來: “趕出去!” “罰他們!罰最重的!” “對!不能輕饒!”
那幾個新來的居民則大多低着頭,神色復雜,有害怕,也有慶幸。
李天祝目光掃過全場,看到了一雙躲在人群後面、帶着一絲快意和怨恨的眼睛——正是之前被刀疤臉他們打傷的那個老居民的家人。
她心中有了決斷。
“好!”李天祝聲音斬釘截鐵,“刀疤臉,你們三個,偷竊公物,數額不小,罪加一等!按規矩,本應驅逐!”
刀疤臉三人嚇得癱軟在地,不斷求饒。被驅逐出綠洲,在這荒野裏基本等於喂了變異獸。
“但是——”李天祝話鋒一轉,“念在你們是初犯,還沒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老子給你們一個機會!”
三人頓時燃起一絲希望。
“驅逐暫免!”李天祝的聲音冷硬,“罰你們三人,負責清理全村所有的廁所和肥料堆!期限嘛…就先幹到明年這個時候吧!工分全部扣光,每天只給最低限度的食物,餓不死就行!”
“啊?”刀疤臉傻眼了。清理廁所和肥料堆那是全村最髒最累、沒人願意幹的活兒!幹一年?還要被所有人看不起?
“還有!”李天祝補充道,“你們的所作所爲,損害的是所有人的利益!所以,從今天起,你們三個,每天幹活之前,都得當着全村人的面,大聲念一遍‘綠洲法典’!好好反省!”
殺人誅心啊!這簡直是公開處刑,社會性死亡!
村民們聽到這個懲罰,先是寂靜,隨即爆發出各種聲音。老居民覺得解氣,新來的則感到一陣寒意——這懲罰,比單純打一頓或者趕出去,更讓人印象深刻。
“至於你們偷的東西,”李天祝對阿雅說,“清點一下,損失的部分,從他們未來可能獲得的工分裏扣!扣不完,就讓他們子孫後代…呃,算了,他們估計也沒後代了,就一直扣着吧!”
處理完主犯,李天祝又看向那兩個被打暈後醒過來、面如土色的望風同夥:“你們兩個,知情不報,協同作案,一樣罰!跟着一起去掏糞!期限減半!”
最後,她看向負責看守倉庫的兩位老人。兩位老人一臉愧疚。 “你們失職,扣半個月工分,以儆效尤。以後夜間加派一個人手看守。”
處理結果宣布完畢,條理清晰,懲罰嚴厲且…極具侮辱性。
石岩二話不說,像拖死狗一樣把這三個面如死灰的家夥拖去了肥料堆旁邊臨時搭的禁閉棚裏。等待他們的,將是長達一年的“有味”人生和全村人的鄙視。
李天祝站在火把下,看着神色各異的村民們,緩緩開口:“規矩,立了,就要執行!獎,要獎得讓人眼紅!罰,也要罰得讓人膽寒!今天的事,都給老子記住了!綠洲,不養閒人,更不養蛀蟲!想好好過日子的,我李天祝歡迎!想搞歪門邪道的,這就是下場!”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股冰冷的煞氣,讓所有人都心裏一凜。那些原本還有點小心思的人,瞬間把那點念頭掐滅了。
這一次,再沒有人覺得她只是個有點好運氣的種田小姑娘了。
雷霆手段,方顯菩薩心腸。想要在這殘酷的世界守住這片好不容易得來的綠洲,有時候,就必須狠得下心。
事件平息後,村莊的秩序肉眼可見地又上了一個台階。偷奸耍滑的現象幾乎絕跡,幹活效率都高了不少。
李天祝回到自己的小窩棚,感覺心累。她對着系統界面吐槽:“系統,有沒有什麼‘管理者情商速成手冊’或者‘如何優雅地懲治刁民’之類的技能書兌換啊?這屆村民太難帶了!”
系統依舊高冷,只彈出一條信息:【秩序度提升。凝聚力小幅增強。】
“嘖,就知道沒啥實際獎勵。”李天祝撇撇嘴,躺倒在草墊上,“算了,睡覺…希望明天別再出什麼幺蛾子了。”
她不知道的是,經過這次“掏糞事件”,她在村民心中的形象,除了“神秘”、“強大”、“能種田”之外,又多了兩個標籤:“狠辣”和“說到做到”。
這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能省掉很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