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春秀想也沒想，徑直撥開人群沖到林悅面前，急切地開口：
“姑娘，你這首飾在哪兒買的？我也想買一個！”
林悅打量了對方一眼，輕輕搖頭：“這是我在國外淘到的藝術品，僅此一件，京市可買不着。”
聽說來自海外，曾春秀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可看着那枚精致的胸針，又實在心動得很，只能厚着臉皮咬咬牙道：“那……你能賣給我嗎？我實在太喜歡了。”
一旁的高金鳳聞言連忙擺手：“我們小悅是從港城來的，可不缺這點錢，怎麼可能會賣……”
話音未落，林悅打斷她，抬眸看向曾春秀：“您真想買？不會是耍我的吧？”
“當然不是！”曾春秀怕她以爲自己是騙子，急忙表明身份，“我是婦女委員會主任曾春秀，你去打聽打聽就知道，怎麼可能騙你一個小姑娘。”
林悅“哦”了一聲，心裏清楚這人就是情報上提到的人物，嘴上卻明知故問：“金店到處都是首飾，你買我這胸針做什麼？”
“我婆婆馬上八十大壽，我特地來選禮物。可店裏的款式都太俗氣，就看上你這枚胸針了。只要你肯賣，價錢好商量！”
服務員一聽這話不樂意了。
什麼玩意兒？
平常人想買都買不到的金首飾，今天一個二個倒嫌棄上了！
再說，她承認那枚胸針是好看，但這裏是金店，哪有在金店光明正大地做私下交易的？
她當即吼了出來：“私下買賣黃金是違法的，再這樣我可要報公安了！”
林悅反倒不慌不忙的笑了：“誰說我這是黃金首飾了？”
她轉向曾春秀，晃了晃手裏的胸針，實話實說：“阿姨，實話跟您說，這不是黃金的，是進口鋼材制作的工藝品。賣的是藝術價值，可不是材質價值。如果您是沖着黃金來的，那我勸您還是在店裏另選一件吧，這種藝術品對一般人來說確實不劃算。”
曾春秀卻連連點頭：“我懂我懂，這就是藝術品嘛！”
所謂藝術品，大概就是隨手撿一塊爛木頭雕幾朵花寫幾個字，轉手就能賣出天價。
她公婆平時就喜歡這些玩意兒，以前她總不理解，沒少被小姑子笑話沒品位，還高高在上對她說什麼：藝術品，不是能夠用錢衡量的~
這次，她非要買下這件所謂的藝術品，讓全家都看看：她曾春秀雖然只有初中學歷，但審美和見識一點都不差！
“小姑娘，我出四百買你這枚胸針怎麼樣？”曾春秀回憶了一下公婆家中那些藝術品的價格，小心翼翼地開口。
這個報價讓高金鳳和周圍的人都爲之一愣。
這女的瘋了吧？
四百塊可頂得上高級職工大半年的工資！
這胸針再好看也不過是鋼做的，哪裏值這個價？
然而林悅卻搖了搖頭，輕嘆道：“阿姨，這胸針雖然是鋼做的，但上面鑲嵌的都是國外最新的超分子合成寶石，四百實在太低了……看來您還是沒能真正欣賞這件藝術品的價值。”
說着就要將胸針收回盒中。
曾春秀急忙拉住她：“五百……不，六百！我手裏的僑匯券也全給你！”
她壓低聲音：“小同志，這券可不好弄，能買不少緊俏貨。”
這年頭物資稀缺，很多東西都需要外匯券或僑匯券才能買到。
曾春秀也是爲了買黃金，才去托人搞到的僑匯券，否則今天都沒底氣進這金店的門。
林悅聽到“僑匯券”三個字，心念微動。
六百現金加等額僑匯券，比她預想的還要多！
她故作遲疑，思索半天，才嘆了口氣：“實話跟您說，這胸針我也是高價收來的。今天是看你真心懂得欣賞藝術，才願意賣給你。絕不是爲了那點錢！”
這枚胸針是她當初從PXX九塊九秒殺的，如今見對方誠心要，只能忍痛割愛，含淚淨賺五百九十塊一毛。
曾春秀怕她反悔，立刻數出僑匯券和六百元塞進林悅手裏：“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珍藏！”
服務員忍不住提醒：“大姐您可想清楚了，六百塊都能買八、九克黃金了！”
“小同志你不懂，”曾春秀想起小姑子說過的話，正色道，“這是藝術品，不能用金錢衡量！”
林悅聞言，心裏憋笑，面上卻鄭重地將胸針放入絲絨盒中：“這盒子也不便宜，既然有緣就送給您了，拿出去送禮更體面。”
曾春秀更欣喜了，喜滋滋地將價值不菲的禮盒收進包裏，心滿意足地離去。
林悅見狀快速收下錢，眼睛一眯，隨即也準備離開。
身後突然傳來老師傅的聲音：“同志，你等等。”
林悅一愣，轉身挑眉：“師傅，我說得很清楚了，那胸針不是金飾，您叫公安來也沒用。”
老師傅連連擺手：“誤會了！我是想問問……你還有這樣的首飾嗎？”
“你也想買？”
“我哪買得起，就是想開開眼界。”老師傅憨厚一笑，“要是你還有，方便帶過來給我瞧瞧嗎？我可以付錢！”
林悅恍然大悟：“你是看上首飾的款式了吧？這樣吧，我在海外學過珠寶設計，要是您需要新穎的設計圖，我倒是可以畫給您，保證一款比一款時髦。”
老師傅眼睛一亮：“那敢情好！要是真能畫出時髦新潮的設計圖，我花錢買。單張十塊，成套的再加價！”
這幾年市場逐漸放開，他堅信黃金終將開放零售，到時候拼的就是款式和時髦度，所以必須早做準備。
林悅一聽，這個報價倒是不低，加上她腦中裝着無數現代珠寶設計，畫幾張設計圖紙簡直輕鬆拿捏。
她當即與老師傅約定：只要畫出新圖紙就送來，若他看中了就按談好的價格收購。
談妥後，林悅這才拉着目瞪口呆的高金鳳離開了金店。
高金鳳一出金店就拽住林悅的胳膊，聲音發顫：“我的老天爺，一個鋼做的胸針，你轉手就賣了六百？！”
林悅笑了笑：“高嬸，做買賣講究的不是東西本身值多少，而是買主覺得它值多少。要是人家看不上，六十都嫌貴，要是真心喜歡，六千也舍得掏。”
這番道理對高金鳳來說太過新鮮，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追問：“我看你明明也很喜歡那胸針。你家在港城還能供你留洋，應該不差錢，怎麼舍得賣了？”
林悅立刻蹙起眉頭，做出一副可憐模樣：“不瞞您說，我的錢在火車上全被偷了，如今身無分文，現在又住在顧家受伯父伯母照顧，總想着要回報他們。現在賣了胸針，正好給二老買些營養品。”
她頓了頓，揚起下巴露出自信的笑容：“再說這些首飾都是身外物。我有這身本事，還愁賺不到錢買新的？”
高金鳳聽得眼眶發熱。
真是個知恩圖報，又聰明漂亮、努力上進，還有一身本事的好孩子，她簡直越看越喜歡，恨不得將林悅認作自家閨女！
此刻在她眼裏，林悅簡直渾身都在發光。
見高嬸一副感動的模樣，林悅親熱地挽住她的胳膊：“高嬸，我還想買些呢絨布料，您能再陪我去看看嗎？”
“那東西國營商店沒有，可得去友誼商店。”高金鳳二話不說應下來，“走，嬸兒今天陪你逛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