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是汪月姣的奶奶。
我想逼迫自己醒過來,但夢魘了。
耳邊傳來汪月姣尖利的反駁聲,“如果不是宋銘宸賴着不肯離婚,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就是嫉妒,就是看不得我和浩森好!”
我的心跳驟然停滯了一瞬。
之前我確實不肯離婚,因爲我以爲總有一天會打動她,會融化她那顆冰冷的心。
可我錯得離譜,我不會一錯再錯了。
眼淚從我眼角滑落,我不安地顫抖着喘息,喉嚨裏發出嘶啞的啊啊聲。
奶奶心疼地摸着我的額頭,怒極了把各種報告甩在了汪月姣的臉上。
“你自己看看!銘宸這六年是怎麼過的!”她把拐杖敲得砰砰響,“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麼能趁我不在做出這麼荒唐的決定!”
汪月姣咬着牙,“誰讓他不安分守己的?”
她依舊覺得自己沒有錯,沒有分給那些傷情鑑定報告半個眼神。
“你太讓我失望了。”奶奶氣得發抖,重重地說道:“從今天開始你手裏的事通通不用操心了,我會安排其他人做。”
“你就給我好好照顧銘宸,直到銘宸好起來爲止,想清楚,他才是你的丈夫!”
“奶奶!”汪月姣不可置信地喊着。
奶奶沒有理會她,就這樣強硬地決定了,臨走前還帶走了林浩森,不準他們再見面。
汪月姣憤憤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都怪你!非得擺出這副可憐做作的樣子,讓奶奶生氣。”
我動了動手指,終於從夢魘之中自拔出來。
“對不起。”我低低地呢喃了一句,“我同意離婚,我們到此爲止。”
一切都到此爲止。
我再也不想和汪月姣扯上半點關系了。
汪月姣怔愣了一瞬,隨即很快憎惡地看着我,“別裝了,你會舍得跟我離婚?剛剛在奶奶面前怎麼不說,現在說又有什麼用?”
“你心裏一定很竊喜吧,你知道有奶奶護着你,我就動不了你了是不是?”
她越說情緒越激動,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揪住我的衣領,眼睛通紅,“下賤的僞君子。”
“只有我汪月姣不要你的份!”
我被她顛得骨頭生疼,臉色慘白。
“放手......”我顫抖着唇瓣,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耳邊此起彼伏的獰笑聲快要把我吞沒,“不要。”
根深蒂固的恐懼剮蹭着我的神經,我永遠沒辦法再坦然自若面對。
汪月姣也被我這副激烈掙扎的樣子嚇到了,她驟然鬆手退後了幾步。
“我什麼都沒做,你怎麼了?”她呼吸緊了緊,大聲呵斥我,“你別在我眼前裝模作樣,我永遠都不會相信你的!”
我蜷縮在被子裏發抖,冷汗止不住地滲出皮膚,雙眼中的驚恐慌亂濃稠成黑暗。
語無倫次的求饒和痛苦的嘶吼交織響徹病房,夾雜着我撕心裂肺的哭聲。
汪月姣煩躁地拍響了呼叫鈴,命令醫生趕快給我打鎮靜劑,讓我安靜下來。
她抿着唇,冷冰冰地注視着我。
那漂亮的眉緊緊皺在一起,似乎在思考。
“出院。”她冷聲堅決做出決定。
我被轉送到家裏,回到了這個六年未曾踏足的地方,卻是被束縛帶綁在滑輪床上送回來的。
這裏已經大變模樣,成了汪月姣和林浩森的愛巢,到處都是他們一起生活的痕跡。
當初我暗藏小心思買的情侶物件全都被換掉了,與我有關的一切都被丟棄了。
和我一樣,被汪月姣扔掉了。
我仰着躺在病床上,和束縛帶接觸的皮膚被磨得生疼,絲絲拉拉的疼痛割着我的腦袋。
汪月姣臉色很難看很不耐煩地看着我,“你要是保證自己能安靜待着,我就解開你。”
我輕輕點了下頭,神色衰敗。
束縛感消失,我拖着打顫萎縮的兩條腿踩在地上,這種感覺太不真切,我現在也不能相信竟然是真的。
保姆阿姨出來問晚餐吃什麼,汪月姣眼皮都沒抬就把她開了,說以後用不到她了。
阿姨也沒說什麼,利落的收拾東西就要走。
畢竟這些年汪月姣辭了無數個保姆,每一個用着都不順心意,阿姨早都有準備。
汪月姣疲憊地靠在沙發裏,“宋銘宸,你過來給我按按頭。”
她閉着眼睛,毫無心理負擔地對我頤指氣使,在她眼裏,我就是一個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隸。
無論我生病還是受傷,只要她開口,我就必須服從命令。
以前我愛她成魔,自然是心疼她超過心疼我自己,只顧着她舒服。
可現在不是了,我站在原地全當沒聽見。
汪月姣生氣地質問我,“你在外面把心待野了?連怎麼伺候我都忘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