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冥煙!”蘇揚目眥欲裂,聲音嘶啞吼道,他以爲以他們多年的情誼就算不愛了,厭煩了,亦不會如此才是。
裴青越也在這時不自覺一抖,像是被蘇揚的聲音嚇到似的,離得顧冥煙更近了,那身體都要緊貼在一起了,而顧冥煙似乎並沒有排斥。
這個細微的動作,卻像一把尖刀,再次狠狠剜過蘇揚的心。
他看着裴青越偎在她身旁,看着她對裴青越流露出的“維護”與“溫柔”,再對比自己此刻的狼狽與不堪。
原來,失去她的偏愛,他什麼都不是。
一滴滾燙的液體,終於不受控制地從他眼角滑落,迅速隱沒在衣領間,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如同他此刻破碎的尊嚴和那顆被踐踏的心。
“……臣,”他的聲音嘶啞破碎,仿佛來自遙遠的地獄,“……知罪。”額頭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金磚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顧冥煙輕笑一聲,眼神卻冷的徹骨,“既然攝政王知罪了,那便說說,罪在何處?”
蘇揚身形一僵,他該怎麼說?罪在逃婚?罪在抗旨不尊?還是罪在他以爲的自己不一樣,以爲她多少也對他有一絲情誼?
“說不出來?要不要朕好好提醒你?”她走到蘇揚面前,用腳尖抬起了他的下巴。
看着他匍匐在地,她心中升起一絲快意,那種征服野獸的快意,她早該如此!之前對他還是太心軟了!她腦中思緒轉動,野獸就是要拔掉他的爪牙再圈養起來!
“一罪,藐視君上,大婚之日公然抗旨逃婚,視皇室威嚴如無物。”
“二罪,背信棄義,朕予你正王夫之位,願與你共享江山,你卻棄如敝履。”
“三罪,毀壞御賜之物!”
“四罪........”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身旁安靜垂眸的裴青越,“四罪,驚擾了朕的阿越。”她語氣溫柔說着:“阿越性子弱,身子也虛,受不得驚嚇,你嚇到他了。”
“!!!”
蘇揚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着御座上那情意綿綿的一幕。
他逃婚,他抗旨,毀壞御賜之物,他踐踏她的尊嚴,最終的罪名之一,竟然是……驚擾了裴青越?!
“既然攝政王知罪了,便要受罰。”她撤開了那只抬起蘇揚下巴的腳。
繼續說道:“念在你與朕也算是有多年情誼,又輔佐朕有功,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
“剛剛你嚇到阿越了,之前又多次針對阿越,阿越都不與你計較,這樣吧,你給阿越賠禮道歉。”
她的聲音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你自己動手,削去一縷頭發,算是……了斷前塵,向阿越賠罪。”
削發!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更何況他身爲攝政王,削發無異於極大的羞辱!就算他靈魂是現代人,但是來大周活了這麼久,也知道這就是徹底的羞辱!而且還是爲了向裴青越賠罪?!
他終於明白,她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試探,她是真的,要將他所有的尊嚴,一寸寸,碾碎在她和裴青越的腳下。
“哐嘡”一聲,一把匕首被丟在他的面前。
見蘇揚不爲所動,顧冥煙說道:“當然你可以不做,甚至可以想辦法離開,不過蘇瀾還在京城,王府中的那老管家也在牢中,除非你不管他們死活。”
蘇揚手掌緊握,目眥欲裂,手摸向那匕首,那冰冷的觸感,瞬間爬上他的心髒。
沒想到她既然會以蘇瀾和福伯的命來威脅他。
他抬起另一只手,顫抖着,從自己墨黑的長發中,挑起一縷。
發絲順滑,曾幾何時,她年幼頑皮,還曾偷偷扯過他的頭發,被他無奈地輕斥,她還會撒嬌求饒……
過往的溫情,此刻都化作了穿腸毒藥。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手起,刀落!
一縷斷發,悄無聲息地飄落在地,落在冰冷的金磚上,如同他此刻凋零的心。
“求陛下放過福伯,他只是王府中的一個管家,他什麼都不知道,陛下送給臣之物,是臣讓他燒掉的。”
他再次重重磕頭,額頭的劇痛,他已經管不了了,一心只想救福伯,地上更是一片血跡。
“那就是你故意毀壞御賜之物?朕要罰你!”
“你便跪在此處,爲朕徹夜掌燈。”她絲毫不提那攝政王府中的管家。
既然你蘇揚在乎情義..........
一旁的宮女將燈給到蘇揚手上,並告知他一些注意事項。
蘇揚捧着那宮燈,這與普通的蠟燭不同,需要有人高高舉起,舉過頭頂........
顧冥煙看着之前那一身傲骨的男人被自己馴服,也滿意一笑。
隨即看向一旁的裴青越問道:“阿越,今日你我大婚,還未喝合衾酒呢?”
“是,陛下,臣侍服侍你。”
兩人親密的喝着酒,蘇揚看着眼前的刺眼的一幕,別過頭去。
被顧冥煙提醒道:“攝政王好好學着,如何伺候朕!”
他才將頭扭過去,那刺眼的畫面依舊在繼續,三杯完畢,蘇煙手都有些顫抖,那右手的傷口隱隱作痛,甚至透着一絲癢意,導致蠟燭傾斜。
那緋紅的蠟燭,往下流淌着滾燙的液體,一滴一滴落在他手上,砸出片片紅點,這不是普通蠟燭,此刻對他而言就是酷刑,不僅是手上,還有心裏。
顧冥煙看到了蘇揚的模樣,心中閃過一絲不忍,卻依舊沒有什麼動作,她就是要將蘇揚的傲氣徹底擊碎,讓他甘心臣服於她!
“掌燈都不會嗎?”顧冥煙冷冷道。
蘇揚不得不撐起疼痛的右手繼續爲其掌燈,畢竟福伯的命還在她手裏。
他心中安慰自己,快了!還有二十日,就可以回到藍星了..........
裴青越臉色有些難看,怎麼看顧冥煙都是用他來懲罰蘇揚,他就像個工具人一般,讓他心裏醋意升起。
陛下心裏是還有蘇揚嗎?他都逃婚了!裴青越思緒飛轉,動作卻加快了,只需要得到她的人,還怕得不到她的心嗎!
“陛下,別爲了不相幹的人置氣,臣侍爲你更衣?”
“好。”她看了裴青越一眼,那眼神溫柔。
蘇揚看着自己曾經深愛過的女人,此刻竟然如此無情,他是不相幹的人........
他眼裏透着紅血絲,盯着面前的顧冥煙,沒有一句話,就這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