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溫梨醒來,梁斯樾去了公司。
她洗漱完去樓下,司機已經在等她了。
梁斯樾答應她的事情倒是真放在心上了。
她彎唇,“走吧,港城大劇院。”
車子在港城大劇院的側門停下,這裏通常是工作人員和演員的通道。
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灑在石階上,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厚重的門。
團長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將排練廳裏演員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大家停一下,介紹一位新同事。”他側身,將溫梨讓到身前,“這位是溫梨,行當是閨門旦。你們可以相互認識一下。”
溫梨朝他們微微一笑,”大家好,我叫溫梨,初來乍到,請多指教。”
他們都穿着練功服。
人群裏,有人小聲嘀咕着,“就是她把妍姐的位置搶走了?連測試都沒測過,一看就是走後門來的。”
團長姓鄭,是個面容和善但眼神銳利的中年男人,他目光掃過那幾個交頭接耳的演員,語氣平淡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溫梨是劇團特聘的人才,功底扎實。好了,都別愣着,今天繼續排練《長生殿·小宴》一折,各自準備一下。”他轉頭對溫梨說着,“有事兒你叫我。”
溫梨點點頭,“好。”
她走到分配給自己的位置,開始默默熱身。
壓腿、下腰、雲手、圓場…一系列動作如行雲流水,每一個姿勢都透着多年苦練的功底,連指尖的弧度都恰到好處。
楊茵陳撇撇嘴說着,“看她那樣,得瑟什麼啊。”
旁邊人勸着她,“行了,趕快練。”
鄭團長並沒有立刻離開,他站在不遠處的陰影裏,抱着手臂,目光落在溫梨身上。
他也挺納悶兒的,上面那位幹嘛要安排個小姑娘進來。
現在看來是有些真功夫在身上。
《長生殿·小宴》的排練開始了。
音樂響起,演員們各就各位。
排練開始,楊茵陳在走位時故意慢了半拍,手肘暗暗向後頂去。
溫梨仿佛早有預料,一個輕巧的側身回旋,水袖翩然,不僅完美避開,動作更是行雲流水,反顯得那段編排格外精彩。
楊茵陳動作一僵。
“停一下!”鄭團長的聲音響起,他走到場中,沒有看楊茵陳,而是直接對溫梨說,“溫梨,剛才那個回旋,再做一次。”
溫梨點點頭,重復着剛才的動作,依舊流暢精準,連呼吸都控制得恰到好處。
鄭團長的目光掃過衆人,尤其在楊茵陳臉上停頓了一瞬,語氣平淡卻帶着壓力,“看到了嗎?這就是功底。不管你們心裏有什麼想法,在舞台上,在排練廳,我要看到的是專業。繼續排練!”
楊茵陳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咬緊了嘴唇。
休息間隙,無人主動與溫梨搭話。她獨自走到窗邊喝水,陽光勾勒出她沉靜的側影。
鄭團長踱步過來,狀似無意地開口,“你身段很穩,反應也快。以前練過很多年?”
“從小練的。”溫梨輕聲答。
鄭團長有問着,“那怎麼想開來港城發展了?”
溫梨大大方方的說着,“想來就來了,而且港城這邊的工資也很可觀。”
接下來的幾天,溫梨每天最早到排練廳,最晚離開。
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長生殿·小宴》的排練中,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轉身都反復揣摩,連水袖揚起的弧度都要練習數十遍。
“也不知道她使了什麼手段,讓團長那麼看重她。”
“噓,小點聲。”
“怕什麼!”
楊茵陳故意拔高音調,眼神瞥着正在化妝的溫梨,“我們來這兒都是光明正大考進來的,憑什麼她是靠走後門進來的?”
溫梨聽見,唇角微微一翹。化完妝,戴好發飾,她路過楊茵陳身邊,“既然知道我是走後門來的,就該更小心些。”她側過頭,目光平靜地落在楊茵陳瞬間僵住的臉上,“畢竟,能走通這個‘後門’的人,讓你丟個飯碗…也不是難事。”
她語氣輕柔,甚至帶着點漫不經心,眼神裏卻沒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沉靜的涼意。
楊茵陳被她看得心頭一凜,張了張嘴,那句準備好的刻薄話竟卡在喉嚨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周圍的竊竊私語也瞬間消失了。
鄭團長站在不遠處,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這姑娘,看着溫婉,骨子裏卻藏着鋒芒。
鑼鼓點響,幕布徐開。“
“海島冰輪初轉騰…”
溫梨飾演的楊貴妃開嗓。嗓音清亮圓潤,韻味醇厚,瞬間抓住了所有觀衆的耳朵。
她的念白吳儂軟語,帶着昆腔特有的糯與婉轉,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都將閨門旦的端莊嫺雅與楊貴妃此刻的嫵媚風情完美融合。
二樓貴賓席裏,一個身影悄然入座。
梁斯樾穿着深色西裝,隱在昏暗的光線中,目光平靜地落在舞台上那個璀璨奪目的身影上,眼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贊許。
曲音嫋嫋,一折終了。幕布緩緩合上,短暫的寂靜後,雷鳴般的掌聲轟然響起,經久不息。
溫梨下台,微微喘息,坐在椅子上歇着,額間還帶着細密的汗珠。二樓貴賓席的身影也起身離開。
這時,鄭團長大步走進來,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贊許,“溫梨,好!真是太好了!情緒、身段、唱腔,無可挑剔!觀衆反響非常熱烈,有幾個資深劇評人剛才還特意問我你的情況。”
溫梨這才站起身,對團長謙遜地笑了笑,“是團長和各位老師指導得好,還有搭檔們配合得好,我這也是沾了各位老師的光。”
她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承了誇贊,也沒獨占功勞。
旁邊幾位主要配戲的演員臉色好看了不少,有人甚至對她露出了友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