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界台之事,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漣漪迅速擴散至仙魔妖三界的每一個角落。

雲疏月隨瑤光殿衆人返回仙界。一路上,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同門師兄弟們的目光復雜難辨,有關切,有疑惑,更有不加掩飾的疏離與審視。昔日備受尊崇的琉璃仙子,如今因與魔族少主的牽扯,身份變得微妙而尷尬。

甫一回到瑤光殿,宗門刑律長老便直接將她帶往“戒律堂”。

堂內莊嚴肅穆,瑤光殿殿主玉衡真人端坐主位,兩側是宗門內各位德高望重的長老。他們的目光如同實質,壓在雲疏月肩頭。

“疏月,”玉衡真人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三界台之事,你可知已在仙界掀起何等風波?你與那魔族夜瀾,究竟是何關系?”

雲疏月跪在堂下,脊背挺得筆直,清冷的面容上一片坦然:“回稟師尊,諸位長老。弟子與夜瀾,並無私情。秘境之中,妖族屢設伏兵,欲置弟子於死地,幸得夜瀾少主數次出手相救。弟子與他,乃是患難與共,互援互助。”

“互援互助?”一位面色嚴厲的長老冷哼一聲,“仙魔不兩立!他救你,焉知不是魔族籠絡人心之計?你與他同行出秘境,姿態親密,衆目睽睽,將我仙界顏面置於何地?更遑論,你竟敢在三界台前,妄言質疑古之規則!雲疏月,你可知罪?”

另一名較爲溫和的長老嘆息道:“疏月,你是我仙界最傑出的弟子之一,身負琉璃仙骨,未來不可限量。切莫因一時糊塗,被魔族蠱惑,自毀前程啊。”

雲疏月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長老明鑑,弟子所言所行,皆出於本心。規則若只爲劃分陣營,不論是非對錯,見死不救,甚至助紂爲虐,那弟子寧願質疑。弟子與夜瀾之間,清清白白,但求問心無愧。若宗門因此認定弟子有罪,弟子甘願受罰,但絕不認錯。”

她的倔強,讓在場長老們眉頭緊鎖。玉衡真人深深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自己這個徒兒。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純淨與執着,也看到了那份不容撼動的堅持。

沉默良久,玉衡真人緩緩道:“你與魔族往來,言行失當,有損仙界聲譽,此乃事實。即日起,罰你入‘靜思崖’面壁三年,沒有諭令,不得踏出半步。望你好自爲之,滌蕩心魔,重歸正道。”

靜思崖,乃是仙界懲戒弟子之所,環境清苦,仙氣稀薄。這個懲罰,不可謂不重。

雲疏月垂下眼簾,恭敬一拜:“弟子,領罰。”

她沒有辯解,也沒有哀求。在兩名戒律弟子的“護送”下,她走向那座孤寂的山崖。她知道,這只是開始,仙界的壓力,族群的偏見,絕不會因此結束。

與此同時,魔域,萬魔殿。

氣氛同樣凝重。夜瀾單膝跪於殿中,上方王座之上,魔尊夜幽冥周身散發着令人窒息的威壓。

“爲了一個仙界女子,不惜自損身軀,與妖族正面沖突,甚至在三界衆生面前,與仙族站在一處!夜瀾,你太讓爲父失望了!”夜幽冥的聲音冰冷,帶着滔天的怒意,“你是我魔族未來的希望,肩負統御魔族的重任!豈能因一己私情,罔顧大局!”

夜瀾抬起頭,眼神毫無畏懼:“父尊,兒臣並非罔顧大局。妖皇狼子野心,其目標絕非雲疏月一人,而是意在挑起仙魔大戰,他好坐收漁利!兒臣出手,既是救人,亦是破局,更是向仙界表明,在此事上,我魔族與仙界同是受害者!何錯之有?”

“強詞奪理!”夜幽冥猛地一拍王座扶手,整座大殿爲之震顫,“即便妖族有錯,你與那仙界仙子牽扯過深,亦是事實!如今魔族內部,已有不少聲音質疑你的立場!你讓本尊如何服衆?”

“質疑?”夜瀾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是那些早已被妖族收買,或是覬覦少主之位的宵小之輩吧?父尊,魔族的未來,不應建立在固步自封與無謂的仇恨之上。仙魔對立萬年,得到了什麼?除了無盡的廝殺與消耗,還有什麼?或許,打破這僵局的契機,已然出現。”

夜幽冥眼神微動,但旋即被更深的陰沉覆蓋:“荒謬!仙魔本質相克,此乃天道!你想打破天道?就憑你,和那個小仙子?”

“事在人爲。”夜瀾站起身,目光灼灼,“父尊,請您相信兒臣。給兒臣時間,兒臣會向您,向整個魔族證明,一條新的路,是存在的。而眼下,我們需要警惕的,是妖界的下一步動作。”

夜幽冥凝視着兒子,良久,才揮了揮手,語氣帶着一絲疲憊與難以言說的復雜:“罷了。你傷勢未愈,先去‘化魔池’療傷。沒有本尊命令,不得離開魔域。至於妖族……本尊自有想法。”

“謝父尊。”夜瀾行禮,轉身退出萬魔殿。他知道,父尊並未完全被說服,但至少,暫時穩住了局面。

他回到自己的宮殿,屏退左右,獨自立於窗前,望向仙界的方向。靜思崖……她此刻,定然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壓力吧。

他攤開手掌,一枚溫潤的、帶着淡淡琉璃光澤的傳訊玉符靜靜躺在掌心。這是在秘境分別時,他強行塞給她的。當時她雖推拒,但最終並未扔掉。

“雲疏月……”他低聲念着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等着我。”

仙魔兩界,因他們而暗流洶涌。而風暴的中心,兩人雖身陷囹圄,心思卻已跨越了界限,系於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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