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後一節是自習課,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將教室切割成明暗交織的區塊。大部分同學都在埋頭寫作業,或低聲討論問題。林梔和沈雨晴正頭碰頭地研究一道物理題,偶爾傳來沈雨晴恍然的低呼和林梔輕柔的解釋聲。
後排靠窗的位置,陳默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只耳朵塞着耳機,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漫無目的地滑動着,另一只耳朵卻似乎捕捉着前排的動靜。他的目光偶爾會掠過斜前方——那裏,顧辰正姿態端正地翻看着一本英文原版小說,神情專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然而,陳默那雙總是帶着幾分慵懶和疏離的眸子,卻微微眯了一下,捕捉到了一個極易被忽略的細節。
就在剛才,林梔大概是解題遇到了瓶頸,無意識地輕輕嘆了口氣,很小聲,幾乎淹沒在書頁翻動的聲音裏。而幾乎在同一時間,陳默注意到,顧辰翻書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雖然他的視線依舊停留在書頁上,但那片刻的停頓,沒有逃過陳默的眼睛。
過了一會兒,林梔似乎渴了,伸手去拿桌角的水杯,卻發現杯子空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身,準備去教室後面的飲水機接水。當她拿着空杯子從顧辰身邊經過時,顧辰的目光依舊落在書本上,仿佛毫無所覺。
但陳默的嘴角,卻勾起了一抹極淡的、玩味的弧度。
趁着林梔去接水的空隙,陳默用筆帽輕輕敲了敲顧辰的桌面。
顧辰從書頁中抬起頭,看向他,眼神帶着詢問。
陳默朝他那邊傾了傾身,聲音壓得很低,帶着他特有的、漫不經心的腔調,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林梔空着的座位,以及她桌上那個顧辰之前遞給她的、與其他筆截然不同的金屬外殼中性筆。
“辰哥,”他頓了頓,語氣裏含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促狹,“你那同桌的朋友……挺有意思。”
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像一顆精準投入湖心的石子。
顧辰握着書頁邊緣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一下,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淡淡地反問:“誰?”
“還能有誰?”陳默輕笑一聲,眼神裏的意味更加分明,“那個叫林梔的。”他不再繞圈子,直接點破,目光銳利地看向顧辰,“觀察力不錯,也挺……有心的。”
他這話說得含糊,但顧辰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所指——那些“順便”的、卻總能貼合他口味的早餐,那個被蘇曉刁難時倔強隱忍又難堪的眼神,以及剛才那聲微不可聞的嘆息和他自己那下意識的停頓。
顧辰沉默了兩秒,臉上依舊是一片波瀾不驚的平靜。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收回目光,重新落回書頁上,用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回了三個字:
“嗯。還行。”
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只是在評價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但陳默看着他重新專注於書本的側影,以及那比平時略顯緊繃的下頜線,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他不再多說,重新靠回椅背,戴上了另一只耳機。
有些事,點到即止。他這位向來對周遭漠不關心、情緒極少外露的兄弟,這次的反應,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那個看起來安靜又有點倔強的女孩,似乎在不經意間,已經在顧辰那平靜無波的心湖裏,投下了一顆不同於其他人的石子。
而這一切,都被他這個冷眼旁觀的“局外人”,清晰地看在了眼裏。這場戲,似乎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