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歸墟”基地,這個深埋在幾千米黃沙之下的鋼鐵巨獸,以前在我眼裏,更像是一個收容着各種怪物的超級監獄,或者說,一個專門研究怎麼對付這些怪物的頂級研究所。我雖然也在這裏訓練,但總覺得那些打打殺殺的場面離我很遠。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見識到它作爲一台戰爭機器,真正開動起來是什麼樣子。

那是一種能鑽進人骨頭縫裏的警報聲,刺耳得像是要把你的耳膜撕裂。聲音響起的一瞬間,整個基地裏所有長廊的壁燈,都“啪”的一聲,從原來那種讓人昏昏欲-睡的暖黃色,一下子變成了刺眼的血紅色。這紅光照在冰冷的金屬牆壁上,再反射到每個人的臉上,讓所有人的臉色都看起來像是剛從地獄裏爬出來一樣,慘白又猙獰。

一扇扇平時我路過時都覺得能扛住原子彈的青銅大門,此刻正“轟隆隆”地向兩側滑開。門後面不再是我熟悉的那種死一樣的寂靜,而是傳來了整齊得像是一個人的腳步聲,是金屬軍靴踩在地面上的碰撞聲,還夾雜着一些我聽不清楚,但絕對不是人類能發出來的低沉咆哮。我猜,那大概是某些被我們“收容”的“友軍”吧。

一支又一支穿着黑色動力裝甲,武裝到牙齒的戰鬥小隊,從他們各自的“牢房”,也就是宿舍區裏,像潮水一樣涌了出來。他們匯入主通道,形成了一道道奔騰不息的黑色鐵流,目標明確,全都沖向那個唯一通往地面的巨型升降平台。

我混在人流裏,被推搡着向前。我看着身邊那些擦肩而過的面孔,有些是熟悉的,有些是陌生的。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一種相似的表情,那是一種近乎麻木的決絕。他們不是不知道自己要去送死,恰恰相反,他們清楚得不能再清楚自己要去面對的是什麼鬼東西。他們也知道,這一走,他們中的很多人,甚至是一大半人,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但沒有一個人猶豫,沒有一個人後退。這就是鎮詭司的戰士,一群拿自己的命去填補世界裂縫的瘋子。

我很快就找到了我們“尖刀”小隊的人。隊長周正一馬當先,鬼眼和天工跟在他身後,而王胖子則是在隊伍最後面,一把就抓住了我。

“墟淵!你小子跑那麼快幹嘛!趕着去投胎啊!”王胖子一邊氣喘籲籲地罵着,一邊在奔跑的人流中,抓緊最後的時間,拼命往我的戰術背心口袋裏塞着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

“拿着,這是‘清心符’!我托關系從廣濟寺一個得道高僧那兒求來的,正經開過光!不是外面那些旅遊紀念品!”他塞給我一張黃色的紙符,疊得整整齊齊,上面用朱砂畫着我看不懂的鬼畫符。“據說能在精神攻擊下讓你多撐一會兒,腦子不容易變成一鍋粥!”

“還有這個,‘三清鈴’的仿制品!”他又塞過來一個巴掌大的黃銅鈴鐺,做工挺粗糙的,看起來就像是地攤上十塊錢三個買的。“雖然肯定沒正品那麼大威力,但聽裝備科那幫孫子說,這玩意兒發出的聲波頻率能讓那些髒東西感覺不舒服,圖個吉利,懂嗎?關鍵時刻搖一搖,說不定有奇效!”

我被他這副樣子搞得有點哭笑不得,忍不住問:“胖子,咱們到底是信科學還是信玄學啊?一會兒模因一會兒符咒的。”

“都信!”王胖子瞪着眼,一臉嚴肅得像是要去參加自己的追悼會。“甭管是科學還是玄學,能讓咱們活命的,就是好學!你小子給我記住了,這次的任務跟上次那個精神病院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檔案你看了,那玩意兒是Keter級的!天知道現在異變成什麼樣了!你千萬別逞能,你的腦子就是咱們的雷達,但也是最脆弱的靶子!一感覺不對勁,哪怕就是覺得有點頭暈眼花,都立刻打報告!隊長和鬼眼會第一時間掩護你,我……我盡量跑得比你快,好給你斷後!”

最後那句話他說的聲音很小,但我還是聽見了。我心裏一熱,被他這麼一鬧,原來那種壓得我喘不過氣的緊張感,也確實沖淡了不少。我知道,這胖子平時雖然嘴賤又貪生怕死,但關鍵時刻,他是真能把後背交給你的人。

我們小隊的隊長周正,還是那副雷打不動的冰山臉,從頭到尾一言不發。他就像一台精密的儀器,默默地檢查着我們每一個人的裝備,從彈匣有沒有插緊,到通訊器是不是正常,細致到了每一根綁帶。

最後,他走到了我的面前,那雙銳利的眼睛在我身上掃了一遍,然後遞給我一個看起來就特別笨重的特制頭盔。頭盔是暗灰色的,表面布滿了復雜的線路和幾個小小的指示燈,面罩部分是深黑色的,像一塊黑曜石。

“戴上。”他的聲音還是那麼簡短,沒有一絲多餘的感情。“這是縛仙司最新的研究成果,代號‘認知穩定錨’。簡單來說,就是個給你大腦裝的‘防火牆’,可以過濾掉一大部分環境裏被動逸散的模因污染。雖然對上那種主動的精神攻擊屁用沒有,但至少能讓你在進城的時候,腦子保持清醒,不會走着走着路,就覺得自己是條會飛的魚。”

我雙手接過那個頭盔,入手就是一沉,估計得有十來斤。我知道,這玩意兒看着不起眼,但它的價值,可能比我這輩子見過的所有跑車加起來都貴。這頂頭盔,就是我這次任務裏最重要的“裝備”,也是我的第一道,也可能是最後一道防線。

我們“尖大”小隊五個人,擠上了那個巨大的升降平台。平台大到能輕鬆裝下兩輛主戰坦克。當我們站上去之後,周圍還有幾十個其他小隊的人也陸續登了上來。一時間,整個平台站滿了黑色的鋼鐵戰士,大家彼此之間隔着安全的距離,誰也不說話,只有沉重的呼吸聲和武器偶爾碰撞的輕響。

平台邊緣的警示燈開始閃爍,伴隨着一陣劇烈的,仿佛整個地底基地都在顫抖的轟鳴聲,我們腳下的平台猛地一震,開始向着數千米之上的沙漠地面升去。上升的速度極快,我甚至能感覺到輕微的失重感。紅色的應急燈光在每個人的裝甲上流轉,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走出“歸墟”地底出口的那一刻,久違的陽光像是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地扎進了我的眼睛,刺得我根本睜不開眼。我下意識地抬手擋了一下,過了好幾秒才慢慢適應。

眼前的景象讓我有些恍惚。腳下是無邊無際的金色沙漠,頭頂是萬裏無雲的蔚藍天空。而就在這片廣闊的天地之間,十幾架黑色的,外形極具科幻感,像是從電影裏直接開出來的“玄鳥”大型運輸機,已經一字排開,穩穩地懸停在離地幾十米的空中。它們巨大的引擎發出低沉的咆哮,卷起漫天黃沙,像是一群即將撲向獵物的鋼鐵巨獸。

“登機!”隊長的命令簡潔明了。

我們沒有絲毫猶豫,迅速按照編隊沖向離我們最近的一架“玄鳥”。機艙的尾門已經打開,一股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我們依次登機,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好,將自己牢牢地固定住。

機艙內,氣氛比在升降平台上時還要壓抑。沒有人說話,沒有人交談,甚至沒有人調整自己的裝備。所有人都只是靜靜地坐着,像一尊尊沒有生命的雕像。我只能聽到飛機的引擎聲,以及自己和身邊戰友們那沉重的,仿佛帶着鐵鏽味的呼吸聲。

我扭過頭,透過舷窗那厚厚的防彈玻璃,看向下方。我們的飛機正在快速爬升,很快,地面上的沙漠就變成了一片金黃色的地毯。幾分鍾後,一座城市的輪廓出現在了地平線上。

那就是雲川。

從幾千米的高空看下去,它和我們國家秦陸的任何一個三線城市似乎沒什麼區別。一片片居民區,一棟棟拔地而起的高樓,四通八達的公路網,看起來充滿了現代化的氣息。但如果你用戰術目鏡稍微放大一點,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這座城市,已經“死”了。

它的“死”,不是被戰火摧毀的那種死,而是一種更詭異,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死。

街道上,密密麻麻的車輛都停在原地,一動不動,造成了規模空前的大擁堵。但你看不到一個人下車理論,聽不到一聲喇叭的鳴笛,更沒有一聲不耐煩的咒罵。那些車就像是被人隨意丟棄的玩具模型,靜靜地停在那裏。

市中心的商場門口,巨大的廣場上,倒着許多奇形怪狀的人影,但周圍沒有一個人圍觀,更沒有一個人沖上去呼救或者報警。一切,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就像一幅被人按下了暫停鍵的巨大油畫,死氣沉沉,毫無生機。

而在這片詭異的死寂之上,一股我們肉眼看不見,但卻能清晰“感覺”到的,充滿了惡意、瘋狂和混亂的“氣場”,像一個巨大的透明鍋蓋,嚴絲合縫地籠罩着整座城市。我左手手背上的“墟淵”印記,早就不再是之前那種冰冷的感覺了,而是在一陣一陣地隱隱作痛,就像有一根看不見的針,在一下一下,不緊不慢地扎着我的神經末梢。我知道,那是模因的“輻射”,是它在向整個世界宣告它的存在。

“我們到了。”隊長周正那冰冷的聲音,通過骨傳導耳機,清晰地在我腦子裏響起。“所有人,準備機降。記住我們的任務,落地之後,以小隊爲單位,立刻呈扇形向市中心搜索前進。天工,我需要你持續監控整個區域的模因場強度變化,爲我們標出最安全的路線和需要規避的高危區域。鬼眼,你的任務是第一時間搶占制高點,爲我們提供視野支持,我要你成爲我們的眼睛。墟淵……”

他那萬年不變的語調,在這裏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停頓。

“跟緊我。從現在開始,你的命,比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重要。”

我沒有回答,只是在通訊頻道裏用標準的應答聲回了一聲“收到”。但我知道,隊長這句話的分量。

運輸機的後艙門“嘎吱”一聲緩緩打開,萬米高空那狂暴而冰冷的氣流,像是一頭咆哮的野獸,瞬間灌滿了整個機艙。我們解開安全鎖,依次站到艙門口。

“跳!”

隨着隊長一聲令下,我們一個接一個地從萬米高空一躍而下。一個個黑色的身影,在天空中劃過一道道弧線,就像是一塊塊漆黑的墓碑,被從天上投向了這座巨大的死亡之城。

失重的感覺只持續了十幾秒,隨後降落傘“嘭”的一聲在背後打開,巨大的拉力傳來,我的下墜速度瞬間變緩。我們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平穩地降落在了城市邊緣的一個巨大的體育場內。

這裏顯然已經被先我們一步抵達的常規部隊,設立成了臨時前進基地。體育場的草坪上,停着幾十輛軍用卡車和裝甲車。無數的士兵正在緊張地忙碌着,他們有的在建立防線,有的在架設重型機槍和迫擊-擊炮。但和我們不同,我能從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看到掩飾不住的茫然和恐懼。他們的上級只告訴他們,這裏發生了大規模的恐怖襲擊,他們是在執行“反恐”任務。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敵人,是一種連子彈都打不着的“概念”,一種能殺人於無形的“思想病毒”。

周正大步流星地走向臨時指揮部,和一個掛着上校軍銜的負責人簡單地交接了幾句,出示了我們的證件和命令。那個上校的臉色很難看,他指着市中心的方向,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對我們敬了個軍禮。

交接完畢,周正沒有絲毫停留,立刻帶領我們向市中心的方向進發。

我們沒有選擇走寬闊的大路,那裏太顯眼了。我們穿行在狹窄的居民小巷和一棟棟居民樓的陰影之間,像幾個遊蕩在城市裏的幽靈。

整個城市裏,安靜得可怕,除了我們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再也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音。這種寂靜,比任何喧囂的戰場都更讓人感到窒息。

我路過一戶人家的陽台,抬頭看了一眼。一個穿着圍裙的中年婦女,還保持着晾衣服的姿勢,她的手裏,甚至還捏着一件明顯是小孩子穿的卡通T恤。但她的身體,已經像一袋沒有裝滿的水泥一樣,軟塌塌地搭在了晾衣杆上,成了一團無法分辨形狀的,沒有骨頭的肉。她的頭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垂下來,頭發遮住了臉,隨着微風輕輕晃動。

我們拐進另一條街,路邊有一家看起來很紅火的牛肉面館。透過玻璃窗,我看到店裏的老板和幾個客人,還都坐在各自的桌子前。他們手裏甚至還拿着筷子,面前的碗裏,面條還冒着熱氣。但他們的頭顱,都已經無力地垂進了那個盛滿了面湯的碗裏,像是睡着了,但我們都知道,他們永遠也醒不來了。

這一幕幕活生生的人間地獄,比任何血肉橫飛的戰場,都更讓人感到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寒冷和不適。這不是屠殺,這是……抹除。

“媽的……”我聽到身後的王胖子用極低的聲音咒罵了一句,他的眼睛都紅了,握着槍的手因爲太過用力,指節都有些發白。“這幫狗娘養的畜生……”

“閉嘴!”隊長周正的聲音像是冰塊一樣砸了過來,冷得不帶一絲感情,“收起你那些多餘的情緒!我不管那是憤怒還是恐懼,記住,任何劇烈的情緒波動,都是它的養料!你在這裏多愁善感一秒鍾,你的腦子就可能被它多入侵一分!保持絕對的冷靜,這是命令!”

王胖子咬了咬牙,沒再說話,但胸口劇烈地起伏着。

我們所有人都沉默着,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根據總部給的情報,雲川市中心醫院,是全市範圍內,第一例“急性溶骨症”被發現和上報的地方。所以,那裏有極大的可能性,就是這次模因大爆發的中心源頭。

我們一路穿行,越來越接近市中心。就在我們準備穿過一條繁華的商業步行街時,一直跟在隊伍最後面,負責技術探測的王胖子,手裏那個像個老式收音機一樣的探測器,突然毫無征兆地發出了刺耳的,像是防空警報一樣的尖叫聲。

那聲音又尖又利,在這死寂的城市裏,顯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恐怖。

“隊長!停下!前方!有超高能量的模因反應!”王胖子的聲音因爲緊張和恐懼,都變了調。他指着我們正前方大約三百米外的一棟巨大的百貨大樓,幾乎是在嘶吼:“強度……強度已經爆表了!我的儀器快燒了!它……它不是之前那種被動擴散的狀態了,它在……它在主動聚集!它在朝那個地方收縮!”

我們立刻停下腳步,躲到一排廣告牌後面。我湊過去看了一眼他手裏的探測器屏幕。那是一個簡易的熱力圖,代表模因場強度。之前我們一路走來,整個地圖都是一片淡藍色或者淡綠色,表示存在低強度的模因輻射。但是現在,在地圖上百貨大樓的那個位置,所有的顏色都消失了,只匯聚成了一個亮得發紫,幾乎快要變成黑色的恐怖紅點!那個紅點還在不停地閃爍,像一顆正在瘋狂跳動的心髒!

“該死!它已經形成‘模因聚合體’了!”隊長周正的臉色也變得無比難看,這是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除了“冷靜”之外的表情,那是混雜着震驚和凝重的表情。“它已經不滿足於被動感染了,它有了核心,有了‘大腦’!”

就在隊長話音剛落的那一刻,那棟百貨大樓外牆上掛着的那面足有幾層樓高的巨型LED廣告屏幕,突然“滋啦”一聲,在一片黑暗中,猛地亮了起來。

屏幕上,沒有播放任何我們熟悉的商品廣告,也沒有任何明星的笑臉。整塊巨大的屏幕,都在瘋狂地閃爍着一個極其復雜的,由無數個我根本無法理解的幾何圖形組成的,並且還在以極高的頻率不斷變化着的詭異圖案。

那圖案像是一個無窮無盡的迷宮,又像是一個正在不斷自我吞噬的怪物。它在旋轉,在折疊,在增殖。

當我看到那個圖案的一瞬間,我戴在頭上的,那個號稱價值連城的“認知穩定錨”頭盔,發出“嗡”的一聲刺耳悲鳴,就像是電路被瞬間燒毀了一樣。緊接着,“咔嚓”一聲脆響,我眼前的黑色鏡片上,直接裂開了一道清晰的縫隙!

完了!防火牆被一招秒了!

下一秒,一股比上次在精神病院裏遇到的那個“低語者”要強大百倍、精純百倍、也惡毒百倍的精神沖擊,就像是一列失控的,以超音速行駛的火車,狠狠地,不講任何道理地,直接轟進了我的腦子裏!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維,所有的念頭,都在這一刻被清空了。

那個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根本不屬於人類的,甚至不屬於任何生物的聲音,再一次在我的腦海最深處響了起來。

但這一次,它不再是像上次那樣,循循善誘地“說服”我,而是用一種不容置疑的,仿佛是神明在下達神諭的口吻,直接對我下達了一個簡單粗暴的“命令”!

溶解!

就是這兩個字,像是一道雷電,直接劈在了我的靈魂上。

我感覺我的牙齒在不受控制地瘋狂打顫,發出“咯咯咯”的聲音。我的膝蓋一軟,整個人差點跪下去。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我身體裏的每一根骨頭,從手指尖的指骨,到支撐我整個身體的脊椎,都在發出一種無聲的,充滿了痛苦和恐懼的尖叫!它們想要背叛我,想要離開我,想要融化成一灘毫無意義的液體!

“別看屏幕!所有人,不準看屏幕!”隊長周正的怒吼聲像是在很遠的地方傳來,他反應最快,一把抓住我的戰術背心,粗暴地將我拽到了牆角後面,用他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我的視線。

但一切都太晚了。

在我們小隊裏,有一個剛從別的常規部隊精英選拔上來,第一次參加這種實戰任務的年輕隊員,我們都叫他小李。他的反應慢了半拍,或者說,他被那詭異的屏幕吸引了,多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他整個人就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撲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地上。

他手裏的突擊步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根本沒去管。他的雙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雙眼瞪得像銅鈴一樣大,眼球上布滿了血絲,臉上充滿了人類所能表現出來的,最極致的恐懼和痛苦。

“不……不要……我的骨頭……我的骨頭在動!它們在動!”他喉嚨裏發出不似人聲的,像是破風箱一樣的嘶吼和慘叫,“救我……隊長……救……”

他的話沒能說完,剩下的求救聲,全都變成了含糊不清的,“嗬嗬”的哽咽。

就在我們所有人的注視下,在他的那身厚重的黑色作戰服下面,他的身體,開始以一種肉眼可見的,完全違背了所有物理和生物學常識的速度,失去了原本的輪廓。

他的腦袋最先無力地垂了下來,脖子像是斷了一樣,軟綿綿地搭在肩膀上。緊接着,是他的雙臂和雙腿,它們像融化的蠟燭一樣,變成了幾個極其奇怪的,根本不應該存在的扭曲角度。

整個過程,不過短短三四秒鍾。

上一秒,他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我們的戰友。

下一秒,他就變成了一套被一灘黏稠的,正在微微蠕動的半液體物質撐起來的,空蕩蕩的作戰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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