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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芷瑤被我這麼一提醒,忽然愣住了。
和我相關的事,她總是忘性大。
證沒領成後,我提過一嘴。
但她只是敷衍的開口:
「不是多大的事,等之後有空再去領證,這事不急,先把婚禮辦了。」
我尋思她說的也對,便沒有再催。
可當初誰也沒有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變故。
所以現在,我轉身就可以離開她,根本沒有任何的束縛。
夏芷瑤的目光還落在未婚二字上,久久沒回過神來。
倒是陸時宴快步走了上來,他也沒料到我真舍得放手,但還是安慰的拉了拉夏芷瑤的手。
他垂眸,一副爲你着想的模樣,卻說着拱火的話:
「瑤瑤,看樣子他根本就沒想過和你長久,你就是太好騙,這才被他戲耍了。」
我很無語的白了他一眼。
如果我真的如他所說的那般,便不會爲夏芷瑤放棄那麼多,到頭來虧的一無所有。
不過,事到如今,爭辯再多毫無意義。
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我反正就要離開了,眼不見爲淨。
原本發呆的夏芷瑤,聽到陸時宴的話,頓時從思緒中走出。
她盯着我的眼睛看,察覺到了我的不同,瞧見我所說不像是在作假時,她的心才忽然慌亂起來,開口想要挽留我:
「葉辰,最近我們之間,是有一些誤會沒有解開。」
「我們回家好好談談吧,吵架、冷戰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我冷冷地看着她。
我和她之間,哪有什麼誤會,不過是一方不願意演戲了罷了。
對上她充滿愛意的眼眸,我卻只是輕蔑一笑:
「夏芷瑤,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沒什麼事情需要解決的。」
說完,我招呼着學長,就準備進包廂聚餐去。
學長抱着胳膊一直站在我身側,他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還有很多人好奇的舉起手機拍視頻,他挑了挑眉:
「沒什麼事了,大家夥都散了吧,該幹嘛幹嘛去。」
人群意猶未盡的散去。
唯有夏芷瑤的情緒一直不高。
她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我的身上,仿佛一個眨眼,就會徹底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某樣東西。
隨着我和學長說說笑笑的要走進包廂。
「葉辰......」
她呼喚着我的名字,追趕着我的步伐。
夏芷瑤還在期待着,我會像以前一樣,聽到她的呼喚後,站在原地張開臂膀等她。
可是我沒有。
我假裝沒聽到她的呼喊,連頭都沒有回一個。
身後,夏芷瑤忽然慘叫一聲摔倒。
陸時宴焦急的喊着她的名字,要將她扶起。
可夏芷瑤只顧着喊我了。
以前,我愛惜夏芷瑤,她磕着碰着一點我都緊張的不行。
有一次我們吵架,她走路不小心崴到腳,我放下怨氣抱着她沖刺到醫院,開口就喊醫生救救她。
醫生護士都笑我是個毛頭小子,只是崴腳而已,沒什麼大事。
可我還是心疼不已,更是自責,好端端的爲什麼要和她吵架,讓讓她不好嗎?害她遭這罪。
也正是那次之後,無論遇到什麼事情,我都是先退讓、先道歉的那一個。
往事如煙,我不得不反思,是不是我一次次的縱容,才導致她變成今天這個模樣。
想了想,我搖搖頭,都結束了,一切都過去了。
不管她是真摔還是假摔,我都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和反應。
我和學長走進了包廂,全然沒有看到身後的夏芷瑤流露出的悲傷神情。
進了包廂之後,大家鬧鬧哄哄的喝了不少。
學長喝的醉醺醺的,和這些小年輕敘說着我當年的風光事。
省狀元,專業第一,一畢業就被國內頂尖企業挖走,剛入職就坐上了主管的位置......
聽着他說起那一樁樁事,連我自己都會恍惚。
他們嘰嘰喳喳的問我,爲什麼要離開那個頂尖的公司,放下一切名利。
聞言,我只是笑了笑,懂事的自罰三杯。
手裏的酒杯冰涼,也讓我回憶起了塵封的往事。
那個時候的我,因爲對亡故父母的思念,格外貪念家的味道。
雖然我擁有錢,擁有好的發展前景,未來無限。
可我每次回到家裏,一片昏暗,我多麼希望在黑暗中,有一盞燈是爲我而亮起的。
夏芷瑤就是在那時,憑空出現。
她將喝醉了的我送回家,在我昏昏沉沉的時候,她給我遞來一碗醒酒湯。
對上她眼睛的那一刻,我內心深處的空白瞬間被填滿。
爲此,我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我想,我可以爲這個家放棄一切。
放棄職位、放棄金錢、放棄自我......
可當我耗盡最後一滴能量之後,美夢卻被瞬間戳破。
她們還是和以前一樣的面容和表現,可我卻深深地明白,一切都是假象。
真相血淋淋擺在面前時,我卻連憤怒的情緒都失去了,只有滿滿的心累。
像是一台被摳掉了電池的機器。
我愣神間,學長摟着我,要灌我酒。
陰鬱的心情一掃而空,我沒有任何的顧忌的喝着酒。
吵吵鬧鬧到半夜,我酒氣熏天的從包廂裏出來,和學長同事們一一告別。
我暈乎乎的,眼前的路似乎都在晃,我朝着前方看去,恍惚間卻看到夏芷瑤吹着冷風,站在門口處等我。
那一瞬間,我好像回到了我們確認關系之前。
不管我喝酒應酬到多晚,只要一出門,第一眼看到的只會是夏芷瑤。
我問她爲什麼要等我,大晚上,女孩子走夜路多不安全。
她卻笑的眉眼彎彎:
「現在法治社會,哪來那麼多不安全,倒是你喝成這個樣子,我很怕你會醉倒,凍死在路邊。」
她有這種擔心並不意外,這裏的冬天很冷,每年都有酒鬼在外被凍死的新聞。
我沒有多說,只是每次在她送完之後,又打車送她回家。
我以爲我和她在一起之後,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
可我們確認戀愛關系之後,她反而不再等待了。
有次我真的醉倒在路邊,稀裏糊塗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凍得渾身僵硬。
我回到家後,她卻沒有過問半句,只是習慣性的給我倒了杯熱水。
那時,我雖然心裏空落落的,可還是自我安慰,她只是工作太忙了。
但站在現在回看往事,才大徹大悟。
她只是不愛我,從來都沒愛過。
一晃神間,她搭在手上的棉大衣已經披在了我的肩上。
夏芷瑤凍得直哆嗦,熟練的挽着我的手臂,一雙黝黑的眼睛看着我,帶着絲絲懇求:
「葉辰,別鬧了,我們回家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