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腐葉土混着草木灰的氣息裏,藏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林稷蹲在苗床邊,指尖撫過粟苗卷縮的嫩葉——昨夜那場霜凍比預想的更烈,雖然蓋了獸皮,還是有三株粟苗的葉尖凍成了焦褐色。

“得搭個棚子。”他低聲自語,抬頭看向向陽坡東側的矮鬆林。那些碗口粗的鬆木枝,正好能用來搭建簡易暖棚。

“林稷大哥,獠不見了!”石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手裏還攥着半塊沒吃完的粟餅,“糞坑邊就剩根藤繩,地上還有血!”

林稷心裏咯噔一下。他跟着石往部落邊緣的糞坑跑,遠遠就看見凍土上拖曳的血跡,像條暗紅色的蛇,蜿蜒着伸向祭壇方向。

“是鴆幹的。”礫拄着拐杖跟上來,瘸腿在血痕旁頓了頓,“這老東西,肯定是怕獠把他供得太幹淨,想殺人滅口。”

林稷蹲下身,用骨片挑起一點血跡。血漬邊緣已經發黑,混着些砂礫——不像是被拖拽的傷口,更像是自己摔倒蹭破的。

“他是自己跑的。”林稷站起身,目光掃過祭壇方向,“而且走得很急,還摔了跤。”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號角聲突然響起。那是部落遇襲時才會吹的骨號,聲音淒厲,像極了幼獸的哀嚎。

“是西邊的黑齒部落!”有族人高喊,“他們舉着火把過來了!”

林稷往坡下跑,剛到凹地邊緣就愣住了。三十多個披發紋身的黑齒族人舉着石斧和火把,正往苗床這邊沖,爲首的是個獨眼壯漢,嘴裏嚼着什麼,嘴角淌着暗紅的汁液。

獠就站在獨眼壯漢身邊,禿腦袋上纏着布條,正指着苗床尖叫:“就是這兒!這外鄉人用妖法種的毒草,吃了能讓人瘋癲!蒼劼那蠢貨還護着他,咱們燒了這鬼地方,他肯定不敢怎麼樣!”

“燒!”獨眼壯漢嘶吼一聲,將手裏的火把扔向苗床。

火舌舔上獸皮的瞬間,一道黑影帶着風聲掠過。蒼劼的隕鐵巨刃橫掃而過,精準地劈在火把中間,火星四濺,火把被劈成了兩半。

“黑齒,你們越界了。”蒼劼赤着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暴起青筋,眉骨的傷疤在火光下像條活過來的蜈蚣。

獨眼壯漢啐了口唾沫,露出染成黑色的牙齒:“蒼劼,別給臉不要臉!鴆大人說了,這外鄉人是災星,你們部落護着他,就是跟所有部落爲敵!今天我們燒了這毒草,再把災星帶走,這事就算了!”

“要帶他走,先踏過我的屍體。”蒼劼的巨刃在凍土上劃出半尺深的溝,“或者,我踏過你們的。”

黑齒族人騷動起來。他們知道蒼劼的厲害,去年冬獵,這男人僅憑一把巨刃就宰了三頭劍齒恐鶴,黑齒部落的三個獵手想搶獵物,被他一刀削斷了長矛,嚇得屁滾尿流。

“怕他個鳥!”獠突然跳出來,指着蒼劼尖叫,“他妹妹就是個瘋子,被雪山裏的精怪勾了魂,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咱們三十多個人,還怕他一個?”

這句話像捅了馬蜂窩。蒼劼的瞳孔驟然收縮,握着巨刃的手猛地收緊,指節泛白。林稷甚至能聽見他指骨摩擦的聲響。

“你找死。”蒼劼的聲音低沉得像悶雷,一步步走向獠。

獨眼壯漢以爲他要先對獠動手,揮着石斧就沖上來:“動手!”

黑齒族人的石斧還沒落下,就被一陣密集的石子打懵了。穗帶着十幾個孩子躲在鬆樹林裏,手裏攥着彈弓,把撿來的石子射得又快又準,專打黑齒族人的臉。

“不要臉!搶我們的糧食!”穗的彈弓正中一個黑齒族人的眼睛,那人大叫着捂住臉,手裏的火把掉在地上,差點燒了自己的獸皮裙。

趁着混亂,林稷沖過去拽起獠的後領,像拖死狗一樣往糞坑拖。獠尖叫着踢蹬,卻被他死死按住腦袋往糞水裏按:“說!是不是你引他們來的?鴆答應了你什麼?”

“是鴆!都是鴆!”獠嗆了好幾口糞水,哭喊着求饒,“他說只要我把黑齒引來燒了苗床,就認我當幹兒子,還把藤姑母的鹽倉給我管!我錯了!林稷大人,饒了我吧!”

林稷還沒來得及追問,就聽見身後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響。回頭一看,蒼劼的巨刃已經劈開了獨眼壯漢的石斧,刀柄重重砸在他的胸口,那壯漢像個破麻袋一樣飛出去,撞在鬆樹上暈了過去。

剩下的黑齒族人嚇得魂飛魄散,哪還敢動手,扶起獨眼壯漢就往西邊跑,連滾帶爬的樣子比被追的劍齒恐鶴還狼狽。

蒼劼沒追。他站在苗床邊,巨刃垂在身側,刃尖滴着血——不是他的,是剛才砍傷黑齒族人胳膊時濺上的。

“首領!”有獵手跑過來,指着獠,“這叛徒怎麼處理?”

蒼劼的目光落在獠身上,又緩緩移到他自己的右手。那只握着巨刃的手,虎口已經震裂,滲出血珠,卻穩得像塊磐石。

“按部落規矩。”他說。

部落規矩,叛徒要斷一耳,以示懲戒。上次獠破壞苗床,蒼劼沒動他,這次顯然是動了真怒。

獠嚇得癱在糞水裏,屎尿齊流:“不要!蒼劼首領!我再也不敢了!求你……”

蒼劼沒說話,只是彎腰撿起地上的石刀,扔到礫面前:“你來。”

礫愣了愣,隨即明白了蒼劼的意思。他是采集團的老人,向來不摻和部落爭鬥,讓他動手,是想讓所有人都看到,背叛部落、破壞莊稼的人,就算是老弱也容不下。

礫拄着拐杖走到獠面前,撿起石刀。他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恨。去年冬天,他兒子就是爲了搶回被獠私藏的半袋粟種,被劍齒恐鶴叼走的。

“這一刀,是替我兒子討的。”礫的聲音沙啞,石刀落下的瞬間,獠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一只染血的耳朵掉在糞水裏,像塊肮髒的爛肉。

蒼劼看都沒看,轉身對族人們說:“加固防御,今晚輪流守夜。礫,帶采集團的人把苗床挪到山洞裏,以防再有人放火。”

“我來設計山洞育苗的法子。”林稷站起身,糞水濺在他的麻衣上,散發出惡臭,他卻像沒聞到似的,“需要些鬆針和幹草,還要十幾個陶盆。”

蒼劼看着他,忽然開口:“你不怕?”

“怕有用嗎?”林稷笑了笑,抹了把臉上的糞水,“我爹娘常說,莊稼人不怕天災人禍,就怕自己先泄了氣。苗還在,人還在,就有希望。”

蒼劼沒說話,只是轉身往部落中心走。他的背影在火光下被拉得很長,巨刃拖在地上,劃出深深的溝痕,像在凍土上刻下了一個沉默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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