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惜月不等着陸非墨繼續說些什麼,便主動將其打斷:“我想大公子只怕是有什麼誤會,我這宮燈也並非是要贈予公子的。”
什麼?
陸非墨臉上神色異常難堪,他緊蹙着劍眉,眸中掠過一抹不解。
小廝更是狂悖開口,“江小姐,您可想清楚了,公子今日給你台階,若你不下,來日可就沒有機會了。”
“你這話便是我不識抬舉了?”
江惜月冷笑一聲,眸中掠過一抹復雜情愫。
是了,奴仆隨主,在他家公子心中,她便是那恬不知恥上趕着要嫁入尚書府的鄉野農女。
墨硯自是不會待她有什麼尊重可言。
“江惜月,別鬧了,今日良辰美景,我來此也不是爲了與你口舌之爭。”
陸非墨擺了擺手中金絲水墨鉤花折扇,依舊是用着雲淡風輕的語氣:“往年你乞巧節總是要我出來赴約,我今年來了,這不正合稱了你的心意麼?”
“公子,以前是惜月不懂事,多有打攪,往後便不會了。”
江惜月說罷,忽而意識到了什麼,她微微俯身行禮,釋然一笑:“對了,如今我已被記在陸家名下,是陸家的三小姐,理應喚大公子一聲兄長才是。”
面對她這般反應,陸非墨心尖狠狠一顫!
仿佛被什麼東西狠厲一擊!
這次,她江惜月玩的未免有些太過了!
給她台階都不下?
陸非墨氣急敗壞一甩衣裳袖子,“好,好!兄長?江惜月,既然你執意如此,不知悔改,來日有你後悔求我的時候,屆時,你將要嫁與世子,騎虎難下,你不嫁也得嫁!”
江惜月站定在原地,漠然看着那輛馬車漸行漸遠,她忍不住苦澀一笑。
便是這樣的男子,讓她這幾年來衣不解帶的跟在他的身後,不論陸非墨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她都甘之如飴。
最終換來的卻是這般結局?
哪怕時至今日,他都以爲,自己不過是與他賭氣,所以才說出要嫁入侯府的話!
回府的路上,江惜月愛不釋手的輕輕摩挲着手裏提着的宮燈。
這般精致的宮燈,想要制成,工藝繁瑣,且琉璃易碎,也難怪一盞燈需要拿下燈謎榜首才可得。
“小姐、您真的想好了?”
紅杏不太確定的看着她,低聲詢問道。
“都已過了婚書,婚姻大事豈能兒戲?”江惜月不禁搖頭,又戲謔反問一句:“難不成在你心中也覺得,我是在與大公子賭氣而已?”
紅杏支支吾吾,“奴、奴婢只是覺得,世子聲名狼藉,雖是豪門貴胄,這條路太冒險......”
江惜月垂下眼眸定睛思忖着什麼。
若是嫁給了世子,她許是還能放手一搏,如此也能償還了在陸家這些年生活的恩情。
可繼續留在陸家,就是自尋死路。
來日陸家老爺和夫人自然會想法子要爲陸非墨娶得良配。
當初的一句‘戲約’,也不過是口頭約定罷了。
如今的她騎虎難下,嫁給世子,許是唯一的突破口。
“奴婢聽說大公子今夜去了翠悅閣......”
紅杏說話的時候不敢直視江惜月。
就在陸非墨要出門時,恰巧遇見了那劉敏兒的貼身丫鬟。
劉敏兒......
金粉窯裏的頭牌,據說一舞名響京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又偏偏是個潔身自好,出淤泥不染的。
兩年前,陸非墨在春日宴歸家途中恰好偶遇了劉敏兒,將腳踝崴傷的她送回了翠悅閣,自此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他既想要豪門權貴、世家千金,卻又放不下美嬌娘。
更還想讓江惜月在中間做權衡。
“我知道了。”
江惜月緩緩垂眸。
若她所猜測沒錯,只怕陸非墨此時還並未到家,正在陸宅外面候着她。
果不其然,馬車緩緩駛入小巷子裏,不遠處熟悉的身影屹立在墨色中。
見着她被人挽着手攙扶着下了馬車,陸非墨迫不及待快步上前來。
他蹙着劍眉,不情不願開口:“待會我母親若是問起,便說我與你一道出行,你知道該怎麼講的。”
江惜月像是個木頭人般,不言不語。
“我在和你說話呢,江惜月,你聽見了沒有?”
陸非墨氣惱至極,那張清俊的眉眼間透着一抹慍色。
他吵吵嚷嚷,才入前廳,便撞上了陸夫人。
陸母穿着雍容華貴的常服,頭戴金簪,舉手投足間盡透着豪門貴胄的矜貴氣質,“你這是又了哪,浪蕩到三更半夜才歸家。”
實際、陸非墨還未歸家前,就已有小道消息送入了陸家。
陸母自然是知曉他今夜的行蹤,否則絕不會特意在此等候。
江惜月不傻,自然看穿了這一點。
然而陸非墨卻還一個勁的對她擠眉弄眼,“母親問你話呢,江惜月!”
江惜月倒吸了一口寒氣,緩緩附身行禮:“回稟夫人,我今夜去了鵲橋,今日是我成婚前最後一個乞巧節,歸家太晚,擾的夫人擔憂,惜月知錯。”
“我沒問你。”陸母冷睨了江惜月一眼,又將幽幽眸光鎖在了陸非墨的身上:“你去哪了?”
“我?我當然是和江惜月一起去了鵲橋,今夜外頭熱鬧非凡,這宮燈還是我幫她奪的!”
陸非墨大言不慚的脫口而出。
那一瞬,江惜月震驚又錯愕一愣,這人撒謊還真是信手拈來。
分明這宮燈是謝雩幫她得來,陸非墨卻能厚顏無恥的說成他的功勞?
陸母的眸光從江惜月手中所提的宮燈上掃過,接着幹咳一聲,冷睨了她一眼,“你跟我來書房一趟,我有話要同你說。”
江惜月心中咯噔一聲。
自然知曉陸母這般是所謂何意。
書房內,燈火通明一片,陸母將桌案上的婚書、聘禮,一並拿起遞到了江惜月的手中。
“侯府高門權貴,我們尚書府自然是不可比,往後你嫁過去,也多多幫襯着你兄長,既然記在陸家名下,日後我們便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陸母臉上漾着笑意。
但卻在搖曳的燭光映照下,讓江惜月感到她的臉有些陰森可怖。
這番話,明裏暗裏都是在對她警戒,敲打。
讓她徹底斷了對陸非墨的念想!
“母親所言極是,惜月自當銘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