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去!”蘇晚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城外有上萬條人命!裏面還有孩子!若疫病失控,蔓延開來,別說軍糧,整個北疆都要大亂!侯爺的防線,一樣守不住!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她搬出了楚宴最在乎的北疆防線。
周岩臉色變幻,顯然被說中了要害。瘟疫一旦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周將軍!”蘇晚上前一步,目光如炬,“你帶人守住外圍!不讓任何人靠近疫區!收集廢料的事,我自己帶冬梅她們去!絕不深入流民營!但藥材,我必須弄出來!這是救人,也是救我們自己!救北疆!”她的話,擲地有聲。
周岩看着蘇晚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又想起侯爺對這位夫人的“特殊”安排和她那匪夷所思的能力,權衡再三,終於重重一點頭:“好!末將帶人護送夫人到營外!但夫人務必遠離病患!一旦收集完所需,立刻返回!藥材…末將派人送入營中分發!”
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成交!”蘇晚沒有絲毫猶豫。時間就是生命!
城西流民營,已被一隊穿着皮甲、戴着蒙面巾、如臨大兵的官差團團圍住。火把的光亮映照着他們眼中毫不掩飾的恐懼和冷酷。營地裏死寂一片,壓抑的哭泣聲、痛苦的呻吟聲、劇烈的咳嗽聲,如同鬼蜮的低語,斷斷續續地飄出來,令人毛骨悚然。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重的、混合着血腥、污穢和死亡的氣息。
蘇晚站在遠離營門的一個小土坡上,周岩帶着精銳親衛在她周圍形成了一個嚴密的保護圈。冬梅、張媽、李媽正拿着麻袋,在官差警惕而厭惡的目光下,快速地收集着營地外圍的枯草、落葉、爛樹根,甚至一些被丟棄的、沾着可疑污跡的破布(蘇晚賭其中可能有植物纖維)。
看着營地裏那如同人間地獄般的景象,聽着風中傳來的絕望哭嚎,尤其是幾個蜷縮在營門附近、咳得蜷縮成一團的小小身影,蘇晚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她強迫自己移開目光,集中精神。
很快,幾大麻袋“廢料”被堆到了蘇晚面前。
“背過身去!圍起來!不準任何人看!”蘇晚對周岩和他的親衛下令,語氣不容置疑。她必須在衆目睽睽之下“變”出藥材,這風險太大!只能依靠周岩的武力暫時隔絕視線。
周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揮手。精銳的親衛立刻轉身,背對着蘇晚,用身體和盾牌圍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圈,將她和那幾袋廢料隔絕在內。連冬梅三人也被擋在外面。
時間緊迫!蘇晚不再猶豫,雙手猛地按進冰冷的枯草落葉堆裏!
【檢測到可回收混合廢棄有機物:枯草、落葉、腐殖質等。重量:約100斤。】
【是否轉化爲:指定藥材(黃連、黃芩、板藍根、三七、白及混合)?轉化比例1:10。藥材轉化精神力消耗翻倍。當前精神力狀態:嚴重透支(警告:強行轉化可能導致未知後果)。】
警告!蘇晚的心猛地一揪。嚴重透支…未知後果…但營地裏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
“轉化!全部轉化!”蘇晚在心底嘶吼,意念死死鎖定所需的藥材種類!拼了!
嗡——!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的淡綠色光暈驟然爆發!將蘇晚整個人都籠罩其中!光芒帶着一種奇異的生命力,卻又透着一股不穩定的躁動!這一次,光芒持續了足足五息!
蘇晚只覺得一股巨大的、無法抗拒的吸力從掌心傳來,瘋狂地抽取着她體內某種本源的力量!頭暈目眩!眼前陣陣發黑!心髒狂跳得像是要炸開!喉嚨裏涌上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劇痛保持清醒,牙齦都滲出了血絲!
光芒終於散去!
小山般的枯草落葉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堆積如山的、散發着濃鬱藥香的藥材!成捆的黃連根莖、曬幹的黃芩、大捆的板藍根、還有成堆的三七塊根和潔白的白及!濃鬱的藥氣瞬間沖散了周圍的污濁氣息!
成了!蘇晚身體一軟,幾乎癱倒在地,全靠意志力強撐着。她感覺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靈魂都在顫栗。喉間的血腥味更濃了。
“周…周將軍!”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喊道。
人牆散開。周岩和親衛們轉過身,看到地上那堆憑空出現的、小山般的藥材,饒是有了心理準備,依舊震撼得倒吸一口冷氣!看向蘇晚的眼神,敬畏更深。
“快!把藥送進去!按…按清瘟止血的方子,熬大鍋藥!分給所有未發病和輕症的人!重病的…單獨隔離用藥!”蘇晚扶着冬梅,虛弱地指揮着,將前世防疫的模糊記憶結合王嬸的描述快速交代,“還有…讓營裏…保持通風!焚燒艾草…石灰消毒…掩埋…死者必須深埋…”她斷斷續續地說着,眼前陣陣發黑。
“末將領命!”周岩不再猶豫,立刻指揮親衛和幾個膽大的官差,迅速將藥材分批運入營中。營地裏爆發出劫後餘生般的微弱哭喊和祈禱聲。
蘇晚看着藥材被送進去,緊繃的心弦驟然一鬆,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軟軟地向後倒去。
“夫人!”冬梅和張媽驚恐地扶住她。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如同密集的鼓點,敲碎了混亂的夜!
楚宴一身玄甲,裹挾着北疆凜冽的寒霜和濃重的血腥氣(顯然剛從某個血腥之地趕回),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策馬沖到了土坡下!他翻身下馬,動作矯健而充滿力量,玄鐵戰靴踏在凍土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冬梅和張媽攙扶着、臉色慘白如紙、嘴角還帶着一絲未擦淨血痕、搖搖欲墜的蘇晚!也看到了她面前空蕩蕩的麻袋和空氣中尚未散盡的濃鬱藥香!
再看向營地裏正在分發搬運的藥材和官差們如釋重負的神情,瞬間明白了大半。
一股滔天的怒意,混合着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陌生的焦躁,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轟然爆發!比得知軍糧被劫時更甚!
他幾步沖到蘇晚面前,高大的身影帶着可怕的壓迫感,冰冷的鐵手套帶着戰場未褪的寒意,猛地攫住了蘇晚纖細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誰準你出來的?!”楚宴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個字都裹挾着刺骨的殺意和雷霆震怒,狠狠砸在蘇晚耳邊,“誰準你擅動精神?找死嗎?!”
他看到了她嘴角的血跡!那刺目的紅,瞬間點燃了他心中所有的暴戾!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竟敢如此不顧惜自己!竟敢在他嚴令之下,跑到這疫病橫行的死地!還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
手腕傳來劇痛,蘇晚痛得悶哼一聲,意識反而清醒了幾分。她抬起頭,看着眼前盛怒如同煞神的男人,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幾乎要擇人而噬的怒火和…那深處一絲難以捕捉的慌亂?
她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蒼白而虛弱的笑容,聲音輕得像嘆息,卻清晰地傳入楚宴耳中:
“侯爺…您要的…第一批軍糧…備好了…在院裏…”
“這些藥…能救很多人…也能…穩住北疆…”
“這筆交易…妾身…沒讓您…虧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