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蓋房子的事,一早上都沒商量出結果。
主要問題還是在於新房屋的歸屬上,名義上是公有物資沒錯。
實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老大胡有糧略一琢磨便點了頭,他有自己的小算計。
新房間蓋好,他就讓胡佳和胡麗帶着侄女們過去住一間,算是先占上窩兒。
等三兒子結婚時,再讓她們讓出來就妥了。
到那會兒,兩個閨女離嫁人也沒兩年,不行就在他們兩口子屋裏搭塊地方湊合湊合。
胡有才哼哼哈哈了好半天,始終沒鬆口。
先不說他還記恨着老三打自己一拳頭的事,怎麼可能分出一間給他閨女們住。
老大那點心思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要是再加蓋,老大家裏的事就算全解決完了,三個兒子結婚都有了着落。
這樣算上加蓋的,老大家就占了四個房。
反觀他們二房,一共就兩間屋子。
他們兩口子帶着小兒子一個屋,秀玉這個老大帶着弟妹一個屋。
雖說他確實想過備上一間以後給兒子結婚用。
但現如今他們二房住的正好,兒子才幾歲,結婚還得再等七八年呢,到時候加蓋的這兩間早就被老大、老三家的住穩當了。
至於以後再蓋?
老胡家這一排房子加了又加,已經沒多少空餘的地兒了。
蓋一個還行,蓋倆有點勉強,蓋仨想都不用想,那就得侵占雞窩和豬圈......
雞和豬這兩樣的地位有多高就不用說了,全家老小都得好好的供着。
村裏誰家的牲口養的出挑,都得過去打聽打聽,學習學習。
所以說這兩間房蓋起來,往後他家小鬆、小林再想要屋子就難了。
胡老大和胡老二你一句我一句的打着機鋒,折騰到上工敲鍾,也沒敲定好蓋還是不蓋。
陸湘橫了胡有才一眼揮揮手:“都去上工去吧。”
要分家第一個就把他分出去,這樣的便宜兒子在眼前晃悠太讓人心煩。
第二遍上工鍾敲完,該走的都走了。
七十年代的農村幾乎沒有閒人。
像胡秀玉、胡多這樣讀完三年級就不讓上的半大孩子,直接跟着大人去上工。
一整天幹不了多了,怎麼也能掙三、四個工分。
剩下年紀小的就背着筐割豬草、挖野菜。
小孩子玩兒心大,一整天草割不了多少,幾乎都在傻跑。
這個時節人手夠用,所以只需要他們在家忙活忙活,農忙時候小孩兒也都得跟着下地。
陸湘的大桶空氣賣了好幾天,依舊堅挺的掛在雜貨店裏。
倒是那些山野菜,大部分掛上去用不了一天時間就能賣完。
雖然售價低,但積少成多總數也是很客觀的,總比一直幹等着“財神爺”上門買空氣要靠譜一些。
眼見着“挖豬草小隊”出了門,她也拎了筐子跟着一塊往山腳那邊去。
上一回陸湘只是隨便扯了幾把掛上寄賣,也沒考慮重量和品種,這次她目的性明確多了,哪個值錢哪個沒人要心裏都有了數。
她還從拼好夕上擼了一個8.9元的小秤,能稱五公斤到一克以內的重量,只可惜這時候沒地方充電,所以買的是電池款。
電子秤比巴掌大一點放哪都好放,直接扔筐底扯點東西一蓋就好。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現在手頭上還沒有要賣的山野菜,不需要稱重。
所以她只付了款,並沒有點擊提取。
這也算是個招數,以後可以在上面買些刀具、甩棍之類的,付完款也不拿出來,等萬一遇到什麼麻煩了直接點提取......
可能是有陸湘跟着的原因,“挖豬草小隊伍”今天異常沉默。
唯有七人組裏的胡學新一如往常,太奶長,太奶短的。
主要是這孩子歲數小,並不覺得跟着他們一道走有什麼拘束的。
這幾聲過於熱情真心,把陸湘喊的一哆嗦又一哆嗦。
剛開始被喊娘、喊奶奶就挺難受的了。
現在超級加倍,成了太奶了。
陸湘有一搭沒一搭的應着,總感覺被這麼多叫幾回就得掛到牆上。
胡學新是胡有糧的大孫子,也是陸老太太的第一個曾孫,自然要多受一點寵愛。
都說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這話也不假。
陸老太太的確比較偏愛小兒子,大孫子也是在她這兒得寵了幾年的,後來隨着孫子越來越多,在她這心裏大孫子也“貶值”了。
最近這兩年,陸老太太更喜歡那些能說會道有眼色的。
像胡學新這樣,占了個曾孫輩的頭一名,又奶萌會說話,老太太也願意給點糖塊甜甜嘴。
陸湘的視線從胡學新身上掃過,再看旁邊那幾個,差距不是一點半點。
老胡家的孩子就沒有胖的,也不單是老胡家,整個村裏也沒幾個肉嘟嘟的小娃娃。
但瘦與瘦也有區別。
三房那兩對雙胞胎,胡小永和胡小遠;胡小光和胡小明。
冷不丁一看就像喝了那什麼奶粉一樣。
腦袋也不是真的大,只因爲身上皮包了骨頭顯得頭特別大。
而二房的胡林相比之下正常了不少。
老二兩口子不做人,常年從多餘姐妹嘴裏克扣糧食填補兩個兒子,胡林的日子比三房家孩子滋潤的多。
老三兩口子倒沒那麼毒,只從自己嘴裏省下些分給孩子。
可他家那孩子嘰了軲轆一大窩,省下多少也不夠攤的。
該說不說計劃生育有一定的益處......
到了地方,幾個皮小子規規矩矩放下筐子開始割豬草。
偶爾也挖一把野菜,不過豬草常見野菜難尋,這個時節家裏自留地的蔬菜都沒下來,家家戶戶都跑來挖野菜填補。
周圍能挖野菜的地方不少,卻也架不住整個小王莊村的人天天挖。
豬這種雜食性牲口,肯吃(喜歡吃)的豬草太多了。
也不拘灰灰菜、黃蒿還是喇叭花,人能不能吃的它都吃。
所以一些味道不錯、好入口的基本都會劃分出來進入村裏各家的餐桌。
陸湘本人是不認識什麼野菜的,她連一些不常見的蔬菜都分不清。
不過陸老太太在這村裏活了六十來年,對野菜的品種就和畫符一樣手拿把掐。
她背着手遊走在幾個小孩身旁,也時不時的薅上一些,偶爾探頭看一眼幾人籮筐中都裝了些什麼。
這番監工式做派有點嚇人了,平時挖一會兒就打鬧兩小時的小孩們今天悶頭吭哧吭哧的幹,還沒一個小時幾個籮筐就裝了大半,趕上平時一上午的工作量了。
陸湘在那一排筐裏翻翻撿撿:灰灰菜,不值錢,一斤才能賣5.1夕幣,拿着。
柳蒿芽,比灰灰菜貴點,八塊七毛七一斤,也拿着。
猴腿菜9.79......
幾個小孩看見了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呆呆的仰頭看她忙活。
“奶......”二房的老幺胡林喃喃喊了一聲。
企圖喚回了老太太的“良知”。
陸湘挑揀的手頓了頓,隨便扒拉了兩下,也沒啥好玩意兒了。
“看看有沒有刺老芽,多整點改明個炒個雞蛋吃。”
良知是沒有的,本來她打算“雇傭”這幾個皮小子天天給自己挖點野菜。
轉念一想,人多嘴就雜。
這還有一個屁大點的曾孫,肯定是藏不住事。
找小工也得私底下進行,至少避開年歲太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