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好說的了，我一直把他對我的愛情當成一切，沒想到他早就不愛我了。”方素看着手機上那張自拍照，扯了扯嘴角還是笑不出來。
她實在是裝不來豪門兒媳的大度樣子來。“小桃子你都不知道他多喜歡小孩子，我一直想給他生個孩子，最好生兩個，一個哥哥一個妹妹，孩子像他，肯定會可愛……”
頂樓的風吹得陶傾的眼睛腫的核桃似的，“對呀，你們的孩子一定會很可愛的，素素你下來好不好，我還沒有見過你的孩子呢……”
“孩子……永遠都不會有孩子了，醫生說我是單角子宮，這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周俊他早就不愛我了，現在老天爺也不可憐我，連個孩子都不肯給我……”
“孩子不是一切，他既然不愛你了，你又何苦還爲他跳樓。”周俊這犢子總算是滾過來了，周繼和一邊繼續寬解方素，一邊把左手背在身後朝那邊打手勢。樓下的消防員已經布置好急救措施，陳理平生最見不得這種渣男，老婆都要跳樓了，自己還摟着小嫩模在床上風流快活。周俊幾乎是被陳理死拖硬拽扯了過去。
周俊哪裏見過這陣仗，方素平常瞧着柔柔弱弱的，怎麼會去跳樓呢！
“素素，你先下來，有事我們好好商量。”“素素！你下來好不好！我錯了……”
陶傾被周繼和箍着，掙不開手，氣的恨不得抬腳踹死周俊這混蛋。方素多好的姑娘，他得混蛋到什麼程度才能把人逼到非要跳樓的地步！
“素素，我保證以後都好好對你，你跟我回家好不好！”周俊攀着欄杆試圖去拉她，卻不想方素一個閃身避了開去。周俊被她看的心虛，一時不敢再動。
周繼和瞧着這副場景，哪裏還不知道大概情況，一腳揣在周俊的膝蓋窩裏，周俊一個踉蹌直接跪了下去。
方素莫名的笑了笑，把手機倒扣在外沿上，跳了下去！
周繼和一個愣神差點沒拉住幾乎要發瘋的陶傾，底下驚呼一片，周俊直接嚇得癱軟在地上。
陶傾撲過去想拼命抓住她，攥在手心裏的卻有空氣。
很多年後周繼和還記得陶傾趴在欄杆上的樣子，整個人像是失了生氣的娃娃，一碰就會碎掉。
網上有人說，成長，就是能失去的，越來越少。陶傾一出生就沒有父親，高考那天失去了從小相依爲命的母親，大學畢業後失去了初戀，現在，連朋友都開始離開她了。
陶傾躺在床上，看着淡金色吊頂的天花板，整整一天，一句話都不肯說。
可能是老天都不忍心她再在這受苦，救生氣墊就這麼巧的偏了一點點，那血把柏油路都染紅了……
她不敢去看方素走的時候的樣子，她是個懦弱的人，最受不得生離死別。
豪庭的體驗報告在陶傾手裏砸了個底兒掉，李德發在上頭挨了半天罵，剛回來就虎着一張臉把陶傾喊到了辦公室。
“小陶呐，不是我說你，你看看這次的體驗報告，寫的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嘛！”李德發端着那個玻璃茶杯喝了一大口濃茶，摸了把油光瓦亮的大腦門，接着叨叨，“你看看你看看，豪庭的公關經理打電話過來投訴嘞，你這樣的體驗報告掛在人家官網上，人還做不做生意了啊哈。”
陶傾身量高，踩着高跟鞋站在那裏，比李德發生生高出一個頭，李德發等了半天也沒聽到她認個錯表個態啥的，抬眼一看，她又是一副陰陰鬱鬱的樣子，頓時覺得怵得慌。“那個，陶傾啊，你這個樣子我的工作也不好做啊，今天下班之前，你重新寫個體驗報告交上來，這件事我就先替你扛過去了，行吧。”
“嗯，謝謝經理。”
李德發咽了口唾沫，這特麼……再不吭聲，就真的要被嚇死了。他也知道豪庭跳樓死了個女的，風口浪尖的檔兒這事誰都不好做，唉！
“我下午要請假。”
“欸，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小陶啊，你也知道最近業務多，你這個報告再拖着我個麼也不好辦了呀，對伐？”
陶傾盯着桌上那個玻璃擺件出了會兒神，方素以前最喜歡這些個玻璃小擺件。“我朋友過世了，就是跳樓自殺的那個……”
李德發恨不得當場就抽自個兒兩大嘴巴子，這點兒背的，“好好好，你去，報告的事兒……不急，實在不行的話，我來寫。”
“好，謝謝經理。”
都說辦公室政治難搞，得了，他這千提防萬小心的，還特麼把最要捧着的那位給得罪了……
人都說知途有三個沾不得，第一個就是總裁辦的王秘書，刀子嘴毒蛇心，招了他不死也得脫層皮。第二個是策劃部的趙經理，四十歲的大齡單身女，錯過了戀愛期直接步入了更年期，成天逮住點小錯處就能把你罵個狗血淋頭。第三個，就是體驗部的陶傾了，人美心好，後台硬，你還在那兒暗戳戳的搞什麼辦公室戀情的時候，人家就直接睡了董事長，保不齊哪天就搖身一變成了老板娘，哪個不是暗地裏捧着托着，生怕一不長眼就開罪了去。
方素的悼念會辦在了白城的海棠館，烏壓壓的來了一群人，陶傾走進去的時候，恍惚間以爲是進了個商業聚會，觥籌交錯，談笑風生。周俊站在靈堂前和前來悼念的人攀談，侃侃而談模樣，除了神色中略顯疲憊，半點瞧不出悲傷的顏色。
方素才走了三天。
陶傾點了香，插在靈前的香爐裏。青黑色的煙氣打着旋兒飄上去，背景板是方素那張被放大了的笑臉。
呵~人這一輩子呐……
“陶傾。”周俊跟旁邊的人打了聲招呼，喚住了準備離場的女人。她倒是不忌諱，一身灰藍色的長裙，上一炷香，就準備這麼走了。
陶傾的腳步不停，她跟周俊本就沒有什麼交情，過往的情誼也在方素這一跳之後，煙消雲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