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好奇的打量。
走在走廊裏,總有人對她指指點點,然後交頭接耳。去水房打個水,原本熱鬧的談話聲會瞬間消失,只剩下幾道意味深長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掃射。
沈輕歌把頭埋得低低的,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看什麼看,再看把你們也寫進小說裏。
然而幾天後,風向卻變了。
好奇變成了帶着酸味的揣測。
“聽說了嗎?那個沈輕歌,一來就進了顧主任的辦公室。”
“何止啊,現在都成貼身助理了。咱們這批實習生,誰有這待遇?”
“長得是真好看,狐狸精似的。男人啊,都吃這一套。”
“什麼夢遊,什麼特異功能,誰信啊。我看就是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把顧主任給迷住了。”
這些話她們不敢當着她的面說,卻總能用不大不小的音量,確保她能聽見。
辦公室裏,和她同一批進來的實習生劉娟,對她的態度尤其冷淡。以前還會客氣地笑一笑,現在連眼神都懶得給一個。
送文件進來,直接往她桌上一扔,弄得紙張譁啦啦散了一地。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劉娟嘴上說着抱歉,臉上卻沒有半分歉意,反而帶着一絲快意的譏諷。
沈輕歌蹲下身,一張一張地撿起文件。
她能感覺到,劉娟那居高臨下的目光,像在看一個靠着不正當關系上位的敵人。
她委屈是真的。
倒不是因爲被排擠,而是因爲這群人想象力也太貧乏了,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酸話。
想當年她看宮鬥劇,那罵人的詞兒才叫一個花樣百出,引經據典。
這戰鬥力不行啊。她一邊撿文件,一邊在心裏吐槽,連“以色侍人,能得幾時好”這種經典台詞都不會說,業務能力太差了。
***
這天下午,她去檔案室找一份舊文件,兩個女同事正在裏面一邊整理一邊聊天。
看到她進來,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陰陽怪氣地開了口。
“有些人啊,命就是好。咱們累死累活,熬多少年資歷都升不上去。人家倒好,一來就攀上了高枝,一步登天。”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使了什麼狐媚手段。顧主任那樣的人物,怎麼就……”
沈輕歌拿着文件夾的手指一緊,她本想轉身就走,但腳下像生了根。
走什麼走?她一走,她們會說得更難聽。
她默默地走到自己要找的檔案櫃前,拉開抽屜,假裝認真地翻找。
“我聽說啊,那天會議室幻燈機壞了,就是她搞的鬼。先裝神弄鬼說一通,再找人配合,演一出戲給領導看。心機深着呢。”
“真的假的?太可怕了吧!”
“不然呢?你真信這世上有未卜先知?”
沈輕歌預想過各種流言蜚語,卻沒料到會惡毒到這個地步。把她爲了自保的表演,歪曲成一場處心積慮的陰謀。
她匆匆抽出一份文件,幾乎是逃一般地離開了檔案室。
回到辦公室,顧崢不在。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眼圈控制不住地紅了。
其實沈輕歌並不不像原主那麼柔弱,相反很多事情她都能自己消化。
但來到一個陌生的時代,陌生的環境,爲了苟着還要被人這麼污蔑,心裏那股憋悶的勁兒,怎麼也壓不下去。
又不是她想來這個世界的,哪一樁輪得到她做主?她像一葉浮萍,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還要她怎麼樣呢?
她沒哭出聲,只是覺得很累。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
“怎麼了?”
沈輕歌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顧崢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正站在她桌前,手裏還拿着他的搪瓷杯。
她通紅的眼眶和沒來得及擦掉的淚痕,就這麼毫無防備地撞進他深邃的眼底。
她慌忙低下頭,胡亂地用手背抹了抹臉,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沒……沒什麼。就是……就是眼睛裏進了沙子。”
這種借口,連三歲小孩都騙不了。
顧崢看了她幾秒,沒說話,坐回自己的座位。
沈輕歌心裏七上八下的,他會不會覺得我太脆弱,不抗壓,然後把我退貨?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桌上的內部電話響了。
她趕緊接起來,是秘書小李通知所有人下午三點開會。
研究室的十幾號人基本都到了,大家三三兩兩地坐着,看見沈輕歌走進來,幾道不善的目光立刻投了過來。
劉娟更是直接給了她一個白眼。
沈輕歌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顧崢最後一個進來。他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在全場掃了一圈,所有人都立刻坐直了身體,噤若寒蟬。
會議內容很常規,是關於近期幾項工作任務的總結和布置。顧崢言簡意賅地講着,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
沈輕歌低着頭,假裝認真地做着筆記。
就在大家以爲會議快要結束時,顧崢放下了手裏的筆,身體微微向後靠在椅背上。
“最後,說一件跟工作無關的事。”
“這幾天我聽到一些風言風語。”他的目光沒有看特定的人,掃視着在場的每一個人,“有些同志,心思好像沒用在工作上,對別人的事情,倒是很關心。捕風捉影,無中生有,傳得有鼻子有眼。”
幾個剛才還眉來眼去的人,此刻都低下了頭,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沈輕歌難以置信抬起頭看向顧崢。
顧崢的視線,恰好也落在了她的方向,但只是一掃而過,隨即又轉向了其他人。
“沈輕歌同志,”他點了她的名字,擲地有聲,“在前不久機關大禮堂的設備故障事件中,憑借她個人細致的觀察力,提前發現了隱患,避免了一次重要的會議中斷。這件事我已經向市府辦主要領導做了匯報,領導對她提出了表揚。”
他頓了頓,語氣沉了下來,帶着上位者的威嚴。
“至於她是怎麼發現的,是她的個人能力。作爲她的直屬領導,我看重的是結果。對於這樣有功的同志,我不希望再聽到任何毫無根據的議論,或者看到任何影響內部團結的小動作。”
“有這個時間,不如多花點心思在自己的本職工作上。市府辦要的是能幹的人,不是長舌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