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巳時已到，蘇芷香看到山路上駛來兩輛馬車，迎上前示意車夫停在浣花亭下的玉泉台。
商陸將蘇芷香等人的舉動盡收眼底，等到馬車停穩，劉老二迫不及待從車上跳下來。
蘇芷香看到他，神色稍顯驚訝：“不是說派人來送貨嗎，你怎麼親自來了？”
“你一個姑娘家，叔哪能放心啊。”劉老二滿面慈祥地笑着，看上去很親切，鬼祟的目光卻來回張望。
蘇芷香冷哼了聲，呸，說得好聽，還不是怕她把銀子卷跑了。不過她早就料到，劉老二不可能放心，他不來才麻煩呢。
蘇芷香朝身後的年輕男子點頭示意，介紹道：“這位是劉掌櫃，待會兒你把銀票直接給他，以後就算是熟客了。”
“好說好說。”劉老二謹慎打量這名男子，看他身形魁梧神情沉着，不像是賣藥的，倒像個跑江湖的。
劉老二轉而想到，旁人都說他一看就是殺豬匠，現在不也改行了嘛。
蘇芷香帶領男子走向馬車，掀開車簾給他看裏面的藥箱。男子正要打開箱子，劉老二突然按住箱蓋，嬉笑着搓手指做數錢的動作。
男子皺眉，語氣略有不滿：“頭一次打交道，還沒驗貨就先付錢？”
蘇芷香賠笑道：“這是劉家的規矩，不過有我在，你盡管放心。”
“她是我大侄女，說不定還能做我的兒媳婦，我們都是自家人。”劉老二恬不知恥以長輩自居。
蘇芷香厭煩地就快演不下去了，巴不得他趕緊被抓走，扔進大牢永不見天日。
男子無奈掏出銀票遞給他，銀子到手，劉老二總算放下戒備了。
蘇芷香纖腰一擰，躲在馬車後面仰頭看浣花亭，來回尋找商陸的身影。花影枝隙間，豔陽在他眉眼籠上淺金色的光暈，稍顯刺目，看不真切。
商陸碰觸到她急切的視線，微微點頭，示意局面盡在掌控。他輕輕的一個動作，讓蘇芷香頓覺安心，這克星雖然缺點人味兒，但他辦事還是靠譜的。
劉老二得意地揚起銀票，往手上啐口唾沫，雙眼放光數起來。
忽然，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黑壓壓的捕快像是從天而降，從四面八方涌來將劉老二團團包圍。
衙門抓人這種場面不是隨處可見，正在賞花的遊客們紛涌而來湊熱鬧，好奇猜測出了什麼大事。
蘇芷香那男子盯着木箱發呆，遲遲沒有反應，她故作鎮靜繞到男子身邊，拍開他的手看了眼，自己也愣住了。
劉老二看到那些捕快明顯有些驚慌，但他很快冷靜下來，目光陰森看向神情凝重的蘇芷香。
他毒辣的眼神像要將她扒皮抽骨，蘇芷香不屑掩飾，嘴角微揚，回以厭惡的冷笑。
劉老二愣了下，來不及多想，只當她故意挑釁，轉身面向那些捕快，重又換上笑臉。
“各位官爺，草民在山上做點小生意，不犯法吧？”
捕快甩出麻繩就要綁人：“人贓並獲，你這假藥販子還敢狡辯！”
“哪來的贓？官爺怎能冤枉草民？”劉老二下跪躲閃，雙手合十懇求衆人，“各位父老鄉親，你們快來評評理，千萬要還我一個公道啊！”
“販賣假藥是重罪，你還有臉喊冤？等着把牢底坐穿吧！”捕快將繩索套上他脖頸，劉老二趁勢倒地不起：“我一個殺豬的，賣豬皮也犯法嗎？”
“豬皮？”捕快們面面相覷，拖着劉老二快步奔向馬車，推開蘇芷香和買藥男子，看到箱子裏堆滿腐臭的豬皮。
捕快們難以置信地放開劉老二，趕緊將車裏的箱子都搬下來，一個個當衆打開，全都是腥氣撲鼻的爛豬皮。
圍觀衆人瞠目結舌，坐在浣花亭裏的商陸看到這一幕，倏地合上折扇，疑惑的眼神落在蘇芷香身上。
她偷來的那瓶假藥，他已經派人查明成分。衙門就等着罪證齊全當庭審問，結果人沒抓到，反而變成一場鬧劇？
他又被她騙了？商陸不願承認自己犯了同樣的錯誤，只是感覺其中另有蹊蹺。
“小騙子，當心玩火自焚。”
玉泉台的人群越聚越多，捕快和蘇芷香目光一碰，納悶地問：“你來買豬皮的？”
這不對啊，衙門事先收到風聲，假藥販子在花澗崖現場交易，時間地點確認無誤，怎會出現如此荒謬的失誤！
劉老二依葫蘆畫瓢，主動問那男子：“你小子原來想買假藥？哦，我明白了，你才是假藥販子！”
“不，我不是......”男子開始招架不住了，頻頻向蘇芷香求助，“這是怎麼回事？”
蘇芷香無奈地攤開雙手：“賊喊捉賊，倒打一耙。”
捕快來回打量劉老二和蘇芷香，越發不耐煩：“到底誰是賊，都把話說清楚！”
“哎呀，這誤會鬧大了！我就是個賣豬肉的，從沒賣過假藥啊！”劉老二怯懦畏懼的樣子，看上去比蘇芷香更委屈。
那丫頭鬼主意多，可惜呀，他走過的路比她吃過的鹽都多，看不穿她的把戲就算白活了。
劉老二早就盤算好了，出門之前故意換了幾箱豬皮。
如果蘇芷香誠心給他帶生意，交錢驗貨的時候，肯定不能出岔子，事後再跟客人解釋搬錯貨了，及時補上也不至於得罪客人。
萬一他不小心被蘇芷香算計了，就像現在這樣被捕快們當場包圍，他照樣有辦法全身而退。
劉老二捶着胸口裝作痛心疾首：“你爹是我同甘共苦的老鄉，我原本不想告發你，還昧着良心替你隱瞞，沒想到啊......”
他悲慟搖頭，猛揮手指向蘇芷香：“你這孩子忘恩負義，居然冤枉我賣假藥！”
益心丸吃死人那樁案子，始終是懸在他頭頂的鍘刀，如今找到蘇家做替死鬼，必須一擊致命。
同甘共苦的老鄉，就是要物盡其用嘛！
衆人隨即將質疑的目光轉移到蘇芷香身上。
“這姑娘長得跟天仙似的，原來是個假藥販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呦，人都壞透了，無藥可救！”
